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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E0 E- _- ^1 K1 ^0 @9 b5 ~ 傍晚五点半,是我的下班时间,今天是郭书泓和那个男人的大喜之日,我已经答应要参加他们的婚礼,还允诺为他们证婚,所以打着一条大红的领带,走进了C709病房。
3 p* _, ]% X& W/ O/ C0 D1 F 看来他们最后还是没有悔婚,两个人穿戴整齐地坐在床上等我。郭书泓换上一身白西装,瘦弱的骨架撑不起那一身布料,显得有些突兀,那个男人则是一改汗衫、拖鞋的装扮,穿着一套便宜的黑色西装,他的身材将那套平凡无奇的衣裤呈现出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焕发。% |# Q0 x) @ o
“恭喜恭喜! 这是给你们的新婚礼物。” 我帮他们带来一个果汁机。
, \; C' u% u" y+ `8 ]9 p0 M) b9 h “呵呵! 原来罗医师你说的神秘礼物就是这个啊?” 郭书泓愉快地收下了那份礼物。5 I& x5 V" U2 s9 u/ w5 V
我对他眨了眨眼睛,说:“当然不只是这一项啰!果汁机是方便你吃东西用的,我要送你的神秘礼物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但是可以让你舒服很多。”
5 H3 ]9 V; ?0 j; L7 r# i$ Q" i 郭书泓和那个男人对望了一眼,并不是很清楚我的意思。, X+ j. t' \; @( `! R1 C
我走道郭书泓的身边,从口袋掏出一块酒精棉花,将他手臂上的IV set拆了下来。 “你的化学治疗到此暂时告一段落,不久就会张出头发,而且明天可以出院回家了。” 我笑着告诉他。) _0 `0 Y4 Y* f7 c6 O- F7 V
“罗医师……” 那个男人似乎想说些什么,我伸手示意打断了他的话。/ ^, U. A% B" ]* B+ |" z' p
我将脸上原本的笑容收敛起来,严肃地对他们说:“化学治疗是一个阶段性的作用,我们已经做了好几个周期,接下来,必须要靠郭书泓体内的白血球和抗体来帮他对抗癌细胞,不能继续依赖化学治疗。”
9 J$ ?( X# O; D# }5 L3 P8 V 郭书泓没有说什么,他仍是仰着头听我说下去。' B2 ?- _) j! [7 v% J; \/ w
“而且今天你们结婚之后,应该要有更多的时间共同经营一个家。虽然其他人还无法认同你们的婚姻关系,可是,希望你们能够先认同你们自己,从下一刻起,郭书泓和林鼎荫就是一体两面的生活共同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八股,不过,我还是要在这边说,结婚典礼是将原本不想干的两个人集合在一起生活,从此以后,两个人要互相迁就,互相照顾,把对方当作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我咽了口水,接着说:“郭书泓的病还没有好,以后情况可能会变好,但有更大的可能性变坏,对于你们来说,结婚这项仪式不仅仅是对于社会认同的一项挑战,更是对于你们如何面对病痛的一项考验。如果你们都认为准备好了,我现在就为你们证婚。”
( l, X0 m2 V5 X% A! U s 郭书泓低下了头,思索着我刚才所说的一大段话,对他来说,他要考虑的现实问题已经不单单是癌症缠身的痛苦了,还包括以后如何利用自己有限的经理来维系一份家庭的感觉。0 o& \, Y7 O4 U7 G
他有些犹豫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吞吞吐吐地对我说:“也许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 o; a6 y& c' Y9 l+ V5 W5 q7 }4 d 那个男人旋即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考虑了,我们已经考虑了两年还不够吗?” 并且转过头来,以一种坚定的口气告诉我:“罗医师请你帮我们证婚吧!”4 v& t) _# i5 D* n* G
“可是……”郭书泓搓着手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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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T4 \- I* K 护理长推开病房的门,手里还捧着一束花,是紫玫瑰和白色郁金香扎在鹅黄的棉纸里,看起来十分别致。她看见我们三个人,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指着手表说:“对不起,我迟到了吗?”
9 d$ M7 h2 I7 S' @6 s “没有,你来得正是时候,郭书泓可能需要你的经验谈唷! 你结婚前一刻,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微笑地问这位已经有两个孩子的护理长。
6 D' q% j3 ]& e+ R 她想了一下,开口对我们说:“大概是对于未来家庭生活的突法恐惧症候群吧!”4 T! s+ N0 ~/ i) r
我点点头,又伸手拍拍郭书泓的肩膀。
* d {/ Q$ B6 d3 |5 | “就好象你要参加考试一样,还没拿到考卷以前,心里七上八下地担心会考些什么题目。等你开始作答以后,可能有些题目会让你束手无策,但是一定也有些题目是你拿手的。我们不要求一百分,但一定要尽力考到及格,不是吗?” 护理长弯下腰来,和蔼可亲地告诉郭书泓。9 V% J3 M. A$ z8 [6 [2 | I) `6 ^
他紧闭着双唇,八成还在犹豫些什么。那个男人见状,就蹲在他的旁边,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一百分的男人,可是我会努力做到让你满意,而你,也有能力做一个令我满意的老伴。答应我,我们结婚吧!”/ P, D3 s' L) A( C) Q& y$ r
郭书泓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还是不置可否。% p/ C+ Y9 n- i* s6 O1 }
那个男人又对他说:“还记得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太阳帝国,你一个人坐在靠近舞台的那一桌喝酒,那是我刚失恋的第三天吧!我和一个同梯的拼桌过去跟你坐在一桌,你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说,虽然我不认识你,可是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郭书泓羞怯地说。
1 v' n, P1 D$ m- _/ |3 I; v* l9 a “嗯…… 当时你会料到我们可以在一起这么久吗?” 男人问他。
( ~) v, h6 F( b: e 他摇摇头,双颊还留着刚才泛起的红晕。
1 {* m7 u* P) a2 y5 f2 g/ o, p 那个男人轻拍着他的手说:“结婚也是一样,没有人能够预料未来会怎么样,但是,总要亲自去面对,才会知道以后的路是如何,对不对?“
( {; F/ L8 z3 ?) C8 d0 g' t0 f 郭书泓点点头,我想,答案也即将揭晓。' ~8 w1 W' ^1 u; n' V
“我要的不是一个天天陪在我身边的人,而是一个让我能够时时刻刻把他放在心里的人,两年来,你做到了,以后,你一样也做得到,嗯?” 那个男人将郭书泓胸前歪斜的领带拉正。
9 {8 B/ `# Q. i4 V. x) M 郭书泓低头看着那个男人为他整理仪容的双手,他缓缓地说:“为了照顾我,让你辛苦了。”
9 q, G" v+ v, N0 E0 J" j* G% z “因为你值得。” 男人浅浅地笑着,我这才发觉原来他的右脸颊还有一个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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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0 B# k, F# c& d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我清了清喉咙,拿起为他们准备好的一张结婚证书。$ g2 Y9 p( ?3 s# B$ v. l% ^8 _$ o
“等一下! 我有意见!” 护理长突然出声,使得在场的我们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N6 R( \; r# t$ O2 L9 p. y
她俏皮地把花束递到郭书泓的手中,说:“这是给你的,祝你们新婚快乐。”8 M. `2 ?: c* }' N/ m0 O e
郭书泓收下了那一束花,捧在手里向我点头。
" d! [* S% j8 {, k “现在,林鼎荫先生,你愿意和郭书泓先生结为连理,和他相守一辈子,无论他遇到任何困难,都无怨无悔地陪伴着他吗?” 我觉得自己俨然像是一位牧师。% s. T) y' t4 V1 T
那个男人转过头看着郭书泓,坚定定说:“我愿意。”5 I- I9 d% |# {$ C( a
我也转头看着郭书泓问:“郭书泓先生,你愿意和林鼎荫先生结为连理,和他相守一辈子,无论他遇到任何困难,都无怨无悔地陪伴着他吗?”) ?3 V0 C5 j4 Z1 O2 l! q
“我愿意。” 他捧着那束花,用力地点着头回答。
# [: Z1 l( i6 m; ]1 m “在场有其他人反对这两位新人结为连理的吗?” 我故意模仿电影情节地左右环顾了一番,护理长强忍着笑,轻轻地摇着头。, T* e- m/ m$ H9 Y. u& r
“这样子的话,请两位新人交换戒指。” 我也微笑地看着大家。
6 X3 W& G5 h( h. H& W% S" S 郭书泓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戒指,那是先前一直戴在手上的银戒指,听他说是他考上大学时,父亲送给他的贺礼。
4 A; k8 f6 F' U" H 男人伸出左手,让郭书泓将银戒指套在他的中指上。/ f' N: j; z9 @2 N
接着,那个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盒子,是一个红色的绒布盒,他一打开,我们都看见里面有一个闪闪发亮的金戒指,上面镶着一架小小的飞机。
- z! P- O; S: V; ~ “啊……” 喜欢飞机的郭书泓看见了,惊欢地发出了声音,眼角也微微地湿润。
" d4 ^5 i2 V# b9 y$ A! [ J 那个男人执起他的手,把戒指也套进他的中指,这一刻,郭书泓终于忍不住哭了,眼泪从他的两腮划落到下巴,又滴在他的白色西装上。
3 s0 n2 o3 v+ V* t- }6 D 我正想掏出手帕递给郭书泓,护理长却伸手制止了我的动作,我会心地一笑,看着那个男人用手背擦去郭书泓脸上的泪痕,我心里也充满了感动,于是低声地告诉他们:“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连理,现在新郎可以献吻了。”
% H9 ]% f% N! q" ] g$ i8 m: U, c 男人用感激的眼神向我示意,然后弯下身去,吻着郭书泓还残留一滴泪水的双唇。
6 U5 Q4 z: |2 c; q+ O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两个男人接吻的画面,竟然也是一种幸福与美的场景,我和护理长相视而笑,不动声色地离开C709病房,为他们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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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n9 f: \' Q2 ^0 Q 一个月后,我记得是午后时分吧!懒洋洋的我独自走到后花园散步,远远地,看见一个戴着红色鸭舌帽的年轻人坐在秋千上,旁边的秋千上也有一个男人,是一个身材较为壮硕的汉子,站在秋千踏板上面,两个人轻盈地前后交错摆荡着。
+ _4 L. s: U: \ i' q$ Y+ K 我再向前走近几步,看出来是郭书泓和那个男人。 我没有惊动他们,只是站在花架下欣赏他们脸上的笑容。, Q2 j5 k# n+ F# u9 j( D+ q
一阵风吹来,郭书泓头上的帽子被吹落了,向我的方向滚来。
! S/ v% Q' W4 j0 b9 H) [ 我正要低头捡起那顶鸭舌帽,去听见郭书泓嘻嘻哈哈的笑声,一抬头,看见他头上已经长出短短的黑发,依然瘦弱的他,大声笑着抚摸自己青青刺刺的头皮,那个男人也笑了,跳下秋千拥抱着他。" j4 p2 c. z3 X! X" I
2 R5 s# ?3 a+ @; Q2 x4 g 放眼望去,枯黄的草地和班驳的秋千架,是冬季里典型的萧瑟。
" k- `! T+ J! `% o1 \% D3 n 可是,我永远记得那顶红色鸭舌帽,还有,在凛凛寒风中,努力地开出一片灿烂的,圣诞红。 . q N6 w% L$ P#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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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