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收录★ 《凑合活着》 BY 不为什么 【完结】
《凑合活着》作者:不为什么
第一章
01.
“表哥,你确定在这里吗?”高高瘦瘦的周隋东怯怯的往眼前那个长长的巷子里望去。巷子里做着聊天的老大妈有之,玩跳皮筋的小女孩有之,一派生机勃勃。
一家在生煤球炉,弄的巷子的后半段浓烟滚滚。
“我天天来,能不认识?你真快读成书呆子了。”周隋东的表哥王旭东膀大腰圆,梳着板寸,径直朝巷子里走去。宽宽的身板好像把不很窄的巷子都堵满了。
周隋东只好小跑两步跟上去。
这是个死胡同。
胡同的尽头,拐进了一个院子。
周隋东还没进院就被里面迎面而来的声音洪亮的各色嘻笑怒骂的声音差点撅一个跟头。
院子里放着一个乒乓球台子,几个和王旭东一般风格的人在双打,叫好声,漫骂声交织着,这是一个高考刚刚完成的18岁的良好少年从来未曾涉足的世界。
而表哥已经没了踪迹,周隋东不由的没了底气,站在院子里。
黄昏的太阳还是热辣辣的,周隋东感觉自己不断冒着汗。
“隋东,愣什么呢,进来啊。”表哥出现在右边房子的门口,周隋东象被解救了一样迅速的窜进了门。
屋子里的第一个感觉是阴,一下子就把周隋东冒的汗阴了回去,T恤凉凉的贴上了他瘦瘦的脊梁。
第二个感觉是大而空旷。那么深的巷子那么窄的门里居然有这么大的房间这情景简直有些诡异。
房间里整齐的摆着七八台在当时看来很先进的健骑机,扩胸机和叫不上名字的健身器材。一个个眼冒精光,八块肌结实的大老爷们一一和王旭东打着招呼。
王旭东很是得意,眼神里有着找到组织后的坦然。“怎么样?这里不错吧。象你这个小身体,早就该来这练练了。”
周隋东来之前很是向往这神秘的健身场所,但是来了之后还是有些失望。良好少年是不会当众反驳表哥的一片好意的,他微微笑着,说了一个字“好。”
但是只接触了一次,周隋东就爱上了这种自己跟自己叫劲的运动。
他新奇的让表哥给他讲解每种器械的正确用法,乐此不疲旁若无人的尝试着,到后来甚至脱掉了早已湿透的T恤,光着膀子在众人中间第一次没有脸红和不安。
直到天色渐渐的模糊,直到周围的人都渐渐的离开。
“喂,行了,小子。真够卖力的啊。”王旭东拍了拍已近沉迷的周隋东的肩膀。
周隋东从自我世界里猛然的清醒,慢慢的停下来才发现早就筋疲力尽了。
“第一次别太用劲了,这个得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你以为看书学习呢,今多看点明儿不用看了,这个就得慢慢来。”
周隋东无力的点点头,疲劳,饥饿和干渴一起袭来。“哥,咱走吧。”环顾四周,人都走没了,屋子更空旷了,南墙的大镜子里折射着周隋东年轻,瘦长的身影。
“玩完就走呀,人老板还没回来呢。我跟他说好了,他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老板你认识?”周隋东不由得对这个大房子和这些器械的主人心生好奇和羡慕。
“我初中同学,铁哥们。学习还不如我呢,我好歹高中毕业,他初中念完了就没再上。不过人家运气好,他爷爷死了给他留了这个院子和这一屋子的东西。”
“他爷爷是干什么的呀?”
“据说是以前留洋的时候就迷这个,后来回国什么右派啊,文化大革命啊什么的就没玩什么,平反之后就陆续买了搁家里,自己老了玩不了了就看着,还招了好多人来玩,后来他死了陆扬干脆开了这个健身房。”
周隋东不由对陆扬的爷爷心神向往之。正想着,陆扬回来了。
许多年之后,周隋东常常会回想起那个不起眼的瞬间。一个个子挺高挺壮,神情懒懒散散,留着平头,光着膀子,咧着大嘴的男人从外面已经彻底黑透的空间里猛的推开门就给了他表哥一拳头。
周隋东知道,这就是陆扬了。
这是十四年前,周隋东刚刚高考完没几天的一个炎热的晚上。这年,周隋东17岁。
02.
静静看着两个大男孩粗言秽语,拳来脚往的扭打了一阵子,陆扬终于想起了身边这个个子瘦高的陌生人。
停下扭打说“这就你那好学生表弟吧?”
王旭东点点头,“嗯,带他来玩。看他也挺喜欢的。就先交一个月的吧。”王旭东伸手掏钱。
“行。”陆扬懒洋洋的接过20块钱。
“你没事了吧,咱去我饭馆喝酒去吧。”
“行。”陆扬依旧懒洋洋的,跟着他们走出来,锁了房门,任由已经不新的乒乓球案子摆在院子当中,三个人就前前后后的走出了那条深深的巷子。
周隋东心里就有些不爽。
朋友的表弟来练,给钱也不推脱一下。还好意思一起出来吃他表哥的饭。真是脸皮厚的惊人。
第一次的见面和饭局彼此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周隋东和陆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又带了些成见。而且周隋东并不喜欢说话。所以那个晚上吃了会周隋东就借口找同学走开了。
但第三天,周隋东就向这个目光迷离,表情懒散的家伙露出了并不情愿的微笑。
那天,这个破落子弟白天没有去四处游荡,王旭东找水喝的时候带着周隋东走进了那间陆扬的起居室。
周隋东得以深入到那间总是上着锁的正门里,得以看见里屋那四面墙的好书。
那一瞬间,周隋东只得对那些向往已久的书的主人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最最灿烂的微笑。
从那以后,优秀好学的腼腆内向的诚实善良的周同学为了好书和知识不得不过上了一种看人脸色委曲求全寄人篱下的生活。
说道寄人篱下,是因为那些好书每天都在那个喧嚣的热火朝天的环境里,那四面书架的阴暗的房间里。
那个全无压力的暑假里,周隋东总是每天早上脸带歉意的敲开那间知识的宝库,给睡眼朦胧,神态懒散的陆扬一个抱歉的青春的腼腆的微笑。
有时陆扬会肩搭毛巾面无表情的推门出去洗梳然后留下钥匙消失。直到夜晚灯火阑珊的时候陆扬又懒散的回来。这一天结束。
有时没睡够的陆扬会在开门后又躺回凌乱的床上,半梦半醒的想事情。
有时他们会聊会天。
聊天内容如下:
“好看呢?天天看?”
“嗯。”
“看什么呢?”
“随便看。”
“书里都有什么?”
“什么都有。”
“。。。。。。”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切~~~”
。。。。。。
“要不你可以拿回去看。”
“这里~真的很好。”周隋东抬起头。“这里真的很好。”
周隋东不愿回到那个窄小的,经常充满争吵声的家里去。和那里相比,这个四面图书,安静的大屋子,简直就是天堂。虽然有时有嘈杂的声音从外面的乒乓球案子上传来,有时断时续的呼噜从角落里陆扬的嘴里传来。但是,这仍是天堂。
在逐渐的接触中,周隋东不仅没有对表哥的这个作拥几万藏书的好朋友产生好感,反而对他更加心生厌恶。
他不是整日里晃迹于街头的游戏厅和群艺馆之间。就是懒懒散散,心安理得的去王旭东的饭馆里蹭吃蹭喝。要不就在健身房里和那些男人们耍贫嘴。整个一个社会的蛀虫。
为了那些好书,周隋东总是违心的,陪着笑脸的陪那哥俩喝酒,听他们说些他压根就不感兴趣的狗屁话。
不是今天我又通关了就是什么今天打了十三么了,要不就是看了部特激烈的香港枪战片。这是陆扬的话题。
王旭东的话题是如何挣钱和女人的大腿屁股。
他们偶尔也不鸡对鸭讲而是讨论一些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比较火爆的是以前来健身的某某被砍了40多刀硬是自己去的医院。比较香艳的就是巷子里的黄寡妇昨天晾的背心裤头又丢了之类。
听的周隋东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自斟自引,顺便慨叹缅怀陆扬的爷爷怎么生了这么个败家的东西。
至于表哥嘛,当然是亲戚,隋东就宽容些。隋东也知道,就他们家那样好几代的泼皮破落户,王旭东生成这么个憨厚中又带点滑头的守法个体户,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03.
一天三个人吃过晚饭,王旭东留在店里准备给厨师和服务员结工资,而天色还早。周隋东就又跟着陆扬回到了他亲爱的爷爷的院子里。
当晚正在演《射雕英雄转》,陆扬早早打开电视坐在床上等着,8点半一到,华山论剑的音乐想彻全院。
在老顽童的吵闹和穆念慈的哭泣里,坐在沙发(违规词)一角看书的周隋东绷不住了。
“陆哥,声音开小点行不?”
陆扬挥挥手“小周,别看什么破书了,你过来,这电视特好看,我都看两遍了。”
周隋东没反应。
“过来过来。”陆扬以从未有过的热情招呼周隋东。
周隋东只好败北不做要求“不了,你看吧。”
“来来来,”只穿一条裤头的,半躺在床上的陆扬难得的迅速坐起来给周隋东腾地,“来来来。《射雕英雄转》,前几年就播了,你都没看过?真特好看。”
周隋东知道这个片子。同学们早就议论过,金庸写的。班上还疯狂的流行看什么金庸的书,据说好多部呢。
周隋东从不看闲书,也不参与讨论。至于电视,家里根本没有。而家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个睡觉吃饭的场所而已。
看着陆扬期待的眼神,良好学生,善解人意,虚情假意的周隋东不好意思了,只好放下手里的《欧洲文学史》,走了过去。
真的很好看。他周隋东也不就是个18岁的俗人不是,三集很快播完了,周隋东竟然觉的意犹未尽。
陆扬得意的说“我说好看吧。你看书学习都把自己弄傻了。”
周隋东心里不乐意了,你才傻呢,没文化。同时又有些恨自己的意思,讪讪的起身告辞。
陆扬连床也没下“把那边屋的门锁了啊。”
这场第一次看电视的经历,就异常清晰的留在周隋东的脑海里。许多年以后,当周隋东上网看一篇生于70年代的人写的回忆文时,才发现,自己的少年时代,在没有遇见陆扬之前,简直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过了几天,王旭东抱来一台当时还颇为贵重的松下放像机,熟练的接好电源,招呼院子里正打乒乓球的陆扬一起看。
周隋东窝在属于他的角落里,不为所动的看书。
“隋东,别看书了,去运动运动。”
“我那会刚玩完。”周隋东一口拒绝了。
“那你出去转转,总之别在这呆着。”
“我又没碍你事。”
“不行,你小孩,出去出去。”
周隋东夹着书,不乐意的起身。陆扬正笑呵呵的进来“什么好片啊,是小马哥的不?小周你也一起看吧。”
周隋东没答话,往外走。外面阳光刺眼,人声喧哗,根本没地方看书。转了一圈,只好到大屋里自己跟自己叫劲。
练了没两下,陆扬就急冲冲的闯进来,上了健骑机就猛劲骑,使劲太猛,把那台少人维护的老机器弄的叮咣乱响。角落里举杠铃的老五冲他喊“使多大劲啊你,小心把机器弄坏了。”
“你还是小心杠铃把自己头砸进去吧。本来脖子就短。”陆扬不甘示弱。
没一会,王旭东进来了。“陆扬你咋了?”声音不大,但是周隋东听见了。
“不怎么,反胃出来吐会。”陆扬说话阴阳怪气的。
“你怎么这么说啊,猴子跟我借几回了我还没给他呢,你到还翻脸跑出来了,我这好心都让狗给吃了。”
“谁他妈要你这份好心。”陆扬低吼起来。“别以为人人都象你一样天天发情,以后再拿这乱七八糟的来,就给我滚出去。”
表哥脸红了,声音依旧压的很低。“你到冒充大尾巴蛆了你,我不是让你转转念嘛,别整天琢磨那些变态的东西。”
陆扬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我变态不变态用不着你管,王旭东你给我从哪来滚哪去。快滚!”
王旭东压低声音“陆扬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你别生我气了行不?咱们忘了那段重新做朋友吧。”
陆扬咬牙一字一句“我说完这句话你还不走我就真抽了啊~”周隋东偷眼一看,脸都涨成猪肝色了,表情狰狞。
王旭东倍受打击,转脸离去。
陆扬低下头,继续对身下的机器发起猛烈的攻势。 04.
也是那天该当有事。
本来就心不在焉的周隋东看表哥暗然而去,陆扬又在那埋头苦练,琢磨了一番两人的对话毫无头绪,就拿了书回到正房里准备继续看书。
放像机的pause键的灯闪烁着,电视上全是雪花点。
周隋东神使贵差的想看看让那哥俩吵起来的东西,就没半分犹豫的按了PIAY键。也按下了他自己命运的播放器。
画面跳动了几秒,电视机里先是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之后画面正常了,周隋东只看了一眼,就呆立当场。
画面上男人和女人一丝不挂在床上翻腾着,呻吟着。声音很小,却象重鼓一样,敲打着周隋东的耳膜和心脏。
周隋东呼吸困难,喉咙干的难受好像要冒出火来。明知道这就是同学嘴里传说中的毛片。明知到这样不好应该马上关掉,但是一步也走不了。
当镜头给到特写的时候,周隋东感觉自己的头发根都要烧着了,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尤其是小腹里的那团火,在他年轻的身体里疯狂的窜来窜去,仿佛世界之大都没个安身的所在。底下绷的生疼,在不紧的运动裤里一跳一跳的。
画面上的男人轻轻吼着,疯狂的折磨着身下的女人,周隋东不知道站了多长的时间,两只攥紧的拳头里都是水。
知道窗下传来陆扬和别人的笑骂声,周隋东猛然清醒。
没有时间多想,周隋东左右张望了一下。猛然打开电视机旁的大衣柜,一个健步就窜了进去。
大衣柜的式样很老了,或许还是苏联那会的,要不不会那么大那么笨,门也关不上了,微微露着点缝。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但足够站下一个体积不算很大的周隋东,只是稍微弯点腰就可以了。
周隋东撅着屁股弯着腰,眼睛正对着门缝。心好像就要跳出来了,声音大的满院子的人都应该听到。
但这只是周隋东的幻觉。陆扬继续和院子里的人对骂了一会才开门进来。听见锁舌咯嗒的声音。周隋东看不见他,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和电视里继续传出来的呻吟声。
很安静的一段空间,然后陆扬很大声的说了句脏话,那些声音就嘎然而止了。
然后陆扬走到了门缝的视线范围之内,坐到了大床上。
周隋东哪敢看啊,生怕陆扬发现自己,一个劲的往后靠。
先是很长时间的静寂,静寂的周隋东都有些困了,之后是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周隋东开始琢磨如何脱身,最后直到他听见一些熟悉的似曾相识的声音,那轻轻的压抑的吼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让周隋东心里一振,他怀着莫名的情绪全身有些颤抖的向外望去。
那是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画面。
陆扬全身赤裸的躺在大床上,双脚大辣辣的叉着,表情迷离而痛苦。窗外的阳光象聚光灯一样正好射在他的手上,他的手里握着那个东西冲天而起。随着他的手不断的动作着,陆扬发出一种充满诱惑而性感的压抑的轻吼声。
很多年之后,周隋东在一个先锋艺术展上看见了一副魅力而抽象的画,画的是男人的阳具。
旁边有长发的形似艺术家的人物大惊小怪的惊叹“多美啊。”周隋东淡淡一笑。
他的记忆里,最美的永远是那个下午陆扬的。
它在阳光里坦然而自豪的挺立着,镶着金边,却有着玉的质感,是那种成熟处男昙花一现的粉红色。
就那一瞬,让周隋东永远回味。
但当时的那一瞥之后,却尽是慌乱。18岁的周隋东,就这样在这个下午,再也回不去那个心物旁骛的高傲少年。
只是一瞥,再之后周隋东再不敢抬眼。他心慌意乱的听着急促的呼吸,直到结束。周隋东只是听的,也知道外面的陆扬结束了,两个世界的人都放松下来。周隋东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05.
当晚,周隋东从混乱而黑白的梦里醒来,梦中开始出现的是那电视中的一男一女,交缠着,呻吟着,男的轻轻吼着,慢慢的转过头来,半梦半醒的瞬间看见的是陆扬那张懒洋洋却又带一丝色情的脸,心里就突然抽了一下,漏跳了半拍,全身一紧。
周隋东梦遗了。
这不奇怪,这证明他是个健康正常的男人,奇怪的是,让他梦遗的居然是一张男人的脸。
不知道是哪个脑子秀逗的人说过,其实每个人都是偏执狂。你越想摆脱什么,什么就越不能摆脱。就像你如果跟自己说我还不想上厕所呢,试试看,一会你就尿急了。
周隋东也是这样。
他忍了几天没有去那个充满着知识的芬芳和恶梦的甜腥味的院子。但是家里更加不能容忍,除了从早上10点到半夜的麻将声之外,还有中间插播的争吵,他开始怀念那些美好的日子,怀念爷爷那些美好的知识。
于是在第4个下午,他又一次踏进了那个院子。院子里依旧有人在打乒乓,正房锁着,他走进那个阴凉的大房子。
人不算多,都是些熟悉的老面孔。
其实在那个年代,喜欢健身又舍得一月花20的人不怎么多,陆老板的生意也一直是半死不活,加之他疏于管理,其实好多人都是偷偷摸摸来玩完不交费的,陆老板也从不过问。
一阵叫劲,汗如雨下,周隋东沉闷的心情也好多了,直练到口干舌燥,周隋东走出房间,想要到院子里喝点水。
院子里的自来水龙头前,陆扬穿着一个短短的运动裤头,在用脸盆往自己身上倒水,水溅在他年轻的皮肤上,晕出一片金雾。
周隋东知道自己应该调头回屋的,但是他就是挪不动步,他站着直到陆扬用毛巾把身上草草擦干。
“唉,小周啊。你最近怎么不来了?”
周隋东谎话随口就来“哦,这几天难受呢。”
“哦,热感冒吧。好了吧。”
“没事了。”周隋东面不改色。
“练完了?”陆扬有些奇怪的看着站在房门口的周隋东。
“哦,没事,出来喝口水。”
陆扬点点头,从窗台上拿起个搪瓷缸子,“给,拿这个喝吧。”
周隋东走过去,接满水,发现自己早已是口干舌燥,喉咙冒烟。接满水咕咚咕咚就灌起来。
陆扬的手就从他身后伸过来拉掉他断杯子的手,使劲太猛,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刚练完有你这么喝的?小心肺炸了。”
周隋东弄的满脸是水,呆呆的看着陆扬,后面光光的脊梁上和陆扬的凉凉的身子轻轻接触过的地方突然象火一样热起来。周隋东的脸还是红了。他下意识的掩饰的咳起来。
“看看,叫你慢点喝。”陆扬把毛巾一扬搭在背上,转身进屋去了。
周隋东放下杯子,着魔似的跟了进去。
但是以往那些魔力无穷的书,周隋东是一眼没看进去。他用眼的余光注视着陆扬。
陆扬居然就站在床边找出条干净的短裤就开始脱裤子换衣服,周隋东把眼光正了正,没敢看。
但心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飘着,于是烦乱的翻着书,一页一页,哗啦哗啦。
“你这叫看书啊。”陆扬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周隋东面前。“你好好看吧,我走了。”
“去哪呀?”周隋东脱口而出。
“游戏厅,去不?”陆扬好奇的看着周隋东。小周今天怪怪的。
“也好,去看看。别说我还真没进去过。”
“好啊,书呆子开窍了。走走,今儿我请客。”
说实话,嘈杂的游戏厅真的很让周隋东反感。闷热,浑浊的空气让人只想逃离。但周隋东忍住了,看着聚精会神快打的陆扬,出神的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想的陆扬都通关了还没想出来。陆扬高兴的一把抓住周隋东,“靠,我都好久没通过关了。今儿状态还真不错!走,哥请你喝酒去,这XXX太热了。”
“我哥呢?最近没见他。”周隋东问到。
“谁知道,不知道死哪去了。”陆扬的表情愤愤然。周隋东就想起那次的争吵,还没和好呢?别价呀,“走,去他饭馆堵他去。”周隋东想做个和事老。
“谁带见他。”这么说着,陆扬还是跟着周隋东拐了弯。
那确实是那个夏天里最为闷热的一天。周隋东和陆扬走在被晒得软软的柏油路上,去找他们共同的熟人——王旭东。
06.
“你们老板呢?”小小的饭馆里已经有两桌客人了,但是并没有王旭东的身影。
“出去了。”一个清秀的服务员答到。
“去哪了?”
“不知道。”
“靠,他还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他。大高,你们老板死哪去了?”陆扬一改刚才懒洋洋的做派,冲里间大吼。
一个穿着油渍片片的厨师服的胖男人走出来“去会女朋友去了。”
“靠。”陆扬嘟囔了一句,扔掉烟头,转身就走。
“别走啊,陆子,给你炒俩菜就这吃吧。”
“不吃了不吃了,”陆扬的背影摆摆手,就出了门。
一直没吭声的周隋东也就往外走。
“小周,去哪吃?陆哥请你。”
“不好吧。我就不去了。”周隋东可是囊中羞涩,没请客吃饭的闲钱,也不愿欠人家的情。
“这有什么,等你以后有了出息请我呗。”
街边的羊肉串冒着滚滚的浓烟招呼着来往的行人。陆扬一屁股坐在街边,招呼周隋东“就这吧,热死我了,懒的走了。老板,先来几杯扎啤赶紧的。”
周隋东就坐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你小子到底考哪了?”
“××大学。”
“全国重点?靠,你还真有两下子。怪不得不带和我们这些没文化的说话。我们真是~”陆扬仰天长啸似乎想表达点什么,最后出来的还是“没文化”。
“不是,陆哥,我就不爱说话。”
“得了,爱说不说,来喝吧。”陆扬端起刚上的扎啤一口气就下了半个。周隋东也下了半个。
两个人安静的吃着喝着,周围的声音慢慢的嘈杂起来。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真的。”周隋东几大杯扎啤下肚,觉的应该说点什么。
“羡慕我凑合活着?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算?”陆扬露出无所谓的微笑。
“真的,你看你有那么大的房子,那么多书,还有个健身房,多好。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好好读书,以后才能离开我们家那个乌烟瘴气的破烂房子,过上我喜欢过的日子。”
“你们家怎么乌烟瘴气了?”陆扬凑过来。
周隋东又干了一个,也许是喝的有点急,不知怎的就把心里那点从没和人说过的事就全倒出来了。
他那没工作没文化就知道赌钱打麻将的妈,和他那个下岗打小工,下班回来就知道喝酒打儿子的爸,他自打上初中就压根不再怎么和他们说话。所以他一心好好学习,考的好好的,以后好好活着,不象他们一样,一辈子活在最破烂的胡同里过着稀沥糊度的日子……
“你XXX有完没完!”周隋东正沉浸在自己的倾诉里,对面的陆扬已经撺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陆扬激动起来。“没你爸你妈,你还不知道在哪偎着你,你还算人嘛你,什么乌烟瘴气,破房子,没那房子,没你爹你娘拉扯你,你能长那么大?你那说的是人话吗你?你那书都他吗的白读了!你读了书你到变成白眼狼了你!你牛逼什么你,还没读大学呢你就这样了你,读了大学你还不上了天呀你。合着全世界都XXX欠你的?就你这样没人性的,你就是当了总统你也是个垃圾!”陆扬脸红脖子粗的站起来,指着周隋东,浑身颤抖连说了三声你你你,一拍桌子“老板,结帐!”
回头又给周隋东一句“我要你爹,我生下来就XXX掐死你!”
周隋东静静的坐在凳子上,活了17岁,每年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他们那片的骄傲,说起来谁不说周家出了个好儿子,怎么突然就被骂个狗血喷头呢?
除了喝多酒的父亲外,周隋东从没有被这样骂过,而且骂他的人是陆扬,周隋东心里乱极了。17岁的周隋东第一次发现还有自己也解释不清的难题。
闷热的空气里刮起了潮湿的风,雨要下来了。
周隋东站起身,心里空一阵紧一阵的,突然觉的诺大个人世怎么就没个知心的人能说说自己辛苦和烦恼。漫无目的的走在行色匆匆的人们中间,直到大雨倾盆。
就这样走走停停,又在街心花园里愣了一会。雨停了许多时候了,周隋东才回了家。
应该已经很晚了吧,连家里的麻将也散了。推开门,看见他妈刘秀娟穿着破了几个洞的大背心坐在藤椅上,看见他回来,慌忙站起身来“你去哪了啊?是不是被雨拦住了,这看看都2点了,哎呀,全身都湿了,脱下来擦擦吧,别着凉了。”
要是以往,周隋东早不耐烦了。今天却没有,异常平静的脱下背心。
刘秀娟有些受宠若惊的捧着背心“我给你拿毛巾去。”
“行拉我来吧。”周隋东转进里屋,他的父亲周大祥早就呼噜连天了。脱了裤子,找了条干净的换上,拿毛巾擦了擦身上。
周隋东在外屋支开自己的行军床,从里屋拿出铺盖,这是他记事以来一直睡的地方。
刘秀娟也进屋睡了,屋子里安静下来,周隋东躺在行军床上,却彻夜难眠。
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原来是那么的孤单,好像对父母,对普通,对老师,感觉都是冷冷的,没什么热乎劲,有时反倒对他们的关还显示出厌恶和烦躁。而他对陆扬,怎么就暖洋洋的和旁人的感觉不一样呢?还有那次的梦遗……周隋东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07.
第二天周隋东果真发烧了,他吃了糖,躺在里屋的床上,听着外屋的麻将声,依旧不能压抑自己的厌恶感。
中午吃的是面条,还是他起来去买的,一般都是由其他三个来他家打麻将的人出钱,买了麻酱面条包子馒头什么的回来,然后几个人凑合吃一口就继续战斗了。
今天周隋东在家,就主动拿了钱买了面条黄瓜和麻酱,做了麻酱面端上来。
“你们家小周还真是好孩子。听说考了××大学?”
“哎呀,真不容易啊,这会你刘秀娟也光宗耀祖了。”
“小周啊,你上完大学可要好好的孝敬你妈啊。”
刘秀娟尴尬的笑着,偷看小周。因为往往这个时候,他的儿子通常是面无表情的走开,让大家都讪讪的。
今天的周隋东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没走开,微笑着听着,虽然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刘秀娟觉的很提气,连手风都顺了很多。
周隋东混混噩噩的过了几天,眼开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周隋东没有再去那个院子。不过,到底是孩子,对新生活的向往冲淡了那些的阴影。
只是在从周大祥手里接过几百的学费时周隋东眼前突然闪现了一下陆扬的表情,于是露出笑容干吧吧的说了声“谢谢,我会好好学的。”这足以使没有喝酒的周大祥同志感动的热泪盈眶。
一个星期后,周隋东顺利入学了。表哥呀,大院啊,陆扬啊,都慢慢模糊,学校图书馆的书更多更全,学校宿舍温暖舒适,学校食堂饭菜可口,那些补助足够使了
只是陆扬会出现在那些躁动不安的梦里。周隋东有时想,自己是不是那种恶心的喜欢男人的人,他自己也确定不了,有时在澡堂,洗着澡的他会想起这件事,突然就被成百的裸体弄的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所以他尽量不去想它,好在开学之后事情很多,他慢慢便只和他在梦里碰面了。
一个学期过的很快,学期快结束的时候,聪明好学能干的周隋东已经混到学生会里面,成了学校有点名气的人物。就在学校快要放假的时候,周末回家的周隋东知道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什么?表哥要出国?”周隋东觉的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表哥,一个厨子,小老板,怎么就能出国呢。“
“人家搞的女朋友有本事啊,在一个什么什么领导家干了一年保姆。人家给办的。“
“您瞎说呢吧,领导的孩子还不一定能出去呢。“
“真的,下个月就走了。”
第二天,在王旭东那贴着“此店转让”的小饭馆里,周隋东才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就是二个劳务输出的名额。五年合同,干满就回。
“听说能挣不少呢,要是能呆下,我就不回来了。”
谁都没想到他真的能留下。
结果几年后,几分厚道几分狡诈的王旭东还真就找到担保不知道以什么名义留了下来,还在旧金山的唐人街开了家不大不小的餐馆。要不说命运难测呢。
王旭东成为了他们家族中最有钱也是他们嘴里最有出息的人物。王旭东一直没回来,但是他陆续寄来的钱让他们家早早的脱离了贫困走向了小康。
很多年后,周隋东去美国培训三个月,见到了表哥。
他已经完全蜕变成影视剧里经常见到的香港骗子的样子,穿着西服挽着袖子,白白胖胖,语言庸俗,举止势利。带着大粗的金链子和金戒指。
去的时候王旭东刚和发妻闹完离婚,因外他又认识了一个泰国的女人。
发福的,变心的王旭东挽着瘦小的泰国女人自豪的说着自己的发家史。
再也寻不到当初那个讲意气,热心肠,爱健身的年轻个体户的影子。周隋东只觉的已经过了很多世纪。
只呆了一天,周隋东就离开了。从旧金山回纽约的飞机遇见了气流,机身晃个不停。机上只有周隋东安静的,不带一丝慌乱的坐着。周隋东心里充满了一种挫败感和失落感。原来所有青春的眼泪和欢笑只不过是一场幻梦而已,原来不论再怎么挣扎,我们也还是得凑合活着。
因为活完了回头一看,都是些带泪的笑话。
我们还是回来,从王旭东走的那一刻说起吧。
第二章
01.
过完春节,王旭东和女朋友就要出国了。
周隋东夹杂在认识的不认识的送行队伍里,,一眼就看见了陆扬,就像饿狼一眼盯住了猎物一样。
陆扬从前漫不经心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曾有过的专注,死死的盯着被包围着的王旭东,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周隋东就死死盯着陆扬。
不明白一个懒散的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干净舒服,穿一个深蓝色的绒衣,穿条破旧的仔裤。好像有些年头了。
刚刚推过的板寸露着些青青的头皮,抱着胳膊,狠狠的盯着王旭东。知道的是他送机呢,不知道还以为他要找他干架的。
周隋东看着,想着,不由就露出点笑容。仿佛这半年没有放水的大坝突然开闸,清水,洪水,杂草全都蜂拥而下。
光顾着看陆扬了,最后的时刻周隋东居然忘了跟表哥道个别。知道飞机都起飞了,大家哗啦散去,陆扬转过身来,向他走来的时候,他才缓过神来。
“刚才怎么没见你?”陆扬主动招呼。
“哦,人太多,就不凑热闹了。”
陆扬的眼里闪烁着一些黯然的伤感,但是却强装笑颜的拍拍周隋东的肩膀“半年没见,壮了不少啊。”
“是啊,在学校篮球队练出来的。”
陆扬就没了话,显然,他的心思也没在谈话上。
周隋东却不喜欢这样状态的陆扬,心里别别扭扭的。
“隋东,走吧。”刘秀娟路过周隋东身边。
“你们先走吧,我和朋友聊几句。”周隋东不知道说什么,但也不想走。其实他有一种冲动,想要扑到陆扬的怀里死死抱住他,至于为什么有这样奇怪的冲动,他自己也不知道。
“对你妈你爸好点。没听那句老话吗?子欲养亲不在。谁都这么短短一辈子,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毕竟是你的亲人。有个人惦记是件特幸福的事,真的。”陆扬没头没脑语气幽怨的说出这么一句来。周隋东知道他也没忘了半年前的那场不快。
“我尽量做吧。”周隋东认真的说。
陆扬苦笑“象我这没爹没娘的孤魂野鬼,对这些事特敏感。所以上次有点急,你也别往心里去。”
“哪能呢。”
“得,别这说了,好久没见,陆哥请你喝点去。“
周隋东怕自己又喝多瞎说什么让他不高兴的,却又想和陆扬坐坐,左右两难。
“走吧,想什么呢,就算陪陪你陆哥。你哥也走了,没办法,要走的人你就是留也留不住,剩下我们这些在的人还得凑合活着。”陆扬语气凄凉,好像王旭东不是走了而是死了。
于是就走了。
倒了汽车倒电车的,终于回到了那个悠长的胡同口。
“你等我吧,我去那边菜市买点菜自己做点,跟你说,其实我会不少手艺呢,就是老也懒得做。本来说你哥走之前给他弄一桌的,人家也没时间来了,今儿就便宜你了。”语气依然凄惨。
周隋东不知怎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
“小黄花鱼爱吃吗?”
“爱吃。”
“行,老板,来点。”陆扬回头,“你哥特爱吃干炸小黄花。”
“羊肉爱吃吗?”
“行。”
“来称1斤。”又回头“你哥爱吃孜然羊肉。”
“茄子爱吃不?”
周隋东心里已经有点小火苗了,阴阴的说“不爱吃。”
陆扬压根没回头“你哥也不吃这个。”
靠!!!!
按着性子,提着一堆王旭东爱吃的东西进了院,发现乒乓球案子收了。
“唉?案子呢?”
“早散架了。”
对面大屋也冷冷清清的。周隋东快走两步,腾出只手推门,没推开,隔着玻璃往里看。里面空空的阴森森的,什么都没有了。
“东西呢?”周隋东回过头,这声音就大了。
“坏的坏,卖的卖,还两个在我那屋子里。”
“你爷爷的东西你就这样都扔了?”在周隋东心目里,陆扬的爷爷是很近很近的。
“人都是要死了,这物件也不能保存千秋万代呀。”
“你还让我孝顺父母呢,你这算什么呀你。”周隋东不想吵架,但是控制不了得知自己心爱之物灰飞湮灭的悲伤心情。
“活着的时候该为老人做什么就做了。这死了两眼一闭,就算交代了。难不成我把老爷子的东西都贡起来?那我还活不活了?”
周隋东一想,也对。自己倒是有些执着的傻气了。就没再说话,把手里提的东西放进南面违章搭建的小平房里。
陆扬心气不高,也没再乘胜追击,加之本来不算特熟,两人就一前一后的忙活起饭来。
02.
摆了一桌子菜,陆扬转身从周隋东以前藏身的那个大衣柜里翻出瓶泸州大曲来。“本来给你哥留的,便宜你了。”
周隋东就不爽了,什么叫便宜我了?合着我就一拣漏的?
倒上酒,吃上菜,两人话就慢慢多起来。
“健身房不开了?你以后干什么呀?”
“呆着贝,以前我也没干什么啊。我这样的,也干不了什么。凑合活着,活一天算一天。”
“那,”周隋东张口就想问你喝西北风啊?想了下没问出口。
“那边那个房子租给个胡同旁边一个私人开的少年舞蹈学校了。开了春就来装修就变成练功房了。”陆扬听出来了,解释的也很微秒。
“那你平时都干点什么?”
“游泳,打太极,看电视,有时候也看点书。”嗬,听着象退休老大爷的生活。
周隋东难以想象那些天天无所事事的人的生活。他其实是最看不上这种什么也不干吃祖产的大爷的,可事情往往到陆扬这就好像拐了个弯一样。在他身上到就有了股子看破红尘笑傲江湖的洒脱。
半瓶下肚,陆扬对王旭东的依依不舍念念不忘的心情就开始显露出来。
先是毫无察觉的就无比深情的缅怀了他们过去共同度过的没干什么好事的初中时期,然后又回忆了这几年他们的交往。其实不外乎是打架呀,游泳呀,喝酒呀等等不务正业的东西。
周隋东开始还装作耐心的听着,越听越心烦,越听越起腻,直到陆扬双眼通红的举起酒杯“来,为你哥再干一个!虽然他没做什么对得起我的事,但是,还是有点情意在,不是想忘了能忘了的。”这话借着酒劲就说的有点透了。
放无心的人一听,没什么,放在开始就存着心的周隋东一听,就很不是滋味了,或者说很能从里面品出点滋味来了。
周隋东就撺了。
“那你跟他干去,叫我来吃饭干什么?”
陆扬怔了一下。“唉,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你得有时有晌的啊,你从机场一直说到这你说这么多你腻不腻啊?”
“那是你哥啊,你怎么还这么没良心?”
“是我哥,是你什么?就算是你什么,人家也搂着女朋友上了飞机去了美国了,压根跟你没事,没你事你知道不?大老爷们的,你不觉你有点贱啊!”周隋东上了大学别的没练出来,这话茬是能接上了,说话也损了。
话一出口,陆扬愣了,周隋东也愣了。
好像一些事情慢慢的浮出水面,而他们俩是两个并未谋面的同伙。
一阵诡异的寂静。
陆扬去桌子上拿瓶子,“得,你看咱俩,一喝多就的色,别喝了,留点。”
周隋东暴躁起来,面前好像有一堵墙他有破墙而出的冲动。一把抢过瓶子“别,一瓶没准还不够呢。”
“小崽子你干什么呀你,你还来劲了你。”陆扬伸手去抢,周隋东腾的站起来。
陆扬也站起来,双方剑拔弩张。
“你想干嘛?”
“不干嘛。”
“我招你了?”
“你以为呢?”
“啊?我什么时候招你了我。”
周隋东动了动嘴,没说话,又提留着酒瓶坐下了。
“神经病!”陆扬翻白眼。
“我XXX就是神经病,我早就神经了我。”周隋东显出胡同窜子的本性,脏话也是随口就来。“反正我也神经了,我早就神经了我。我……”周隋东反复说这这样的话,像是要给自己催眠什么,又或是想表达什么,眼里竟慢慢的浸满了泪水。
陆扬站着,有点傻。
冷不防就被周隋东抱住了。周隋东把陆扬箍的死死的,陆扬受惊的挣扎了一下,没挣脱。
“你洒什么酒疯?”
“王旭东抱得我就抱不得?”连周隋东都觉的自己象发情的阿Q了,但是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就顾不得许多了。
陆扬听了周隋东挑衅的话,竟然不再挣扎,就任小周抱着。
就这么抱着,大冬天把两人抱的汗都出来了。
周隋东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冲动过后,一片茫然。自己这是到底要干什么?
“累了没?放了吧。哥们。”陆扬开口了。
周隋东放开坐下。
“就知道你们这帮小屁孩净跟着瞎起哄瞎来劲了。喝点酒就撒疯。得了得了,吃饭吧。”陆扬起身出屋去拿米饭。
周隋东突然慌了,自己这是干嘛?自己为什么要去抱一个男人?为什么跟一个男人说那些话?自己为什么介意人家提王旭东?难道自己不正常?
做贼似的逃出来,走在街上,天空飘起片片雪花。直到感觉到手已经冷了,周隋东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泸州大曲的瓶子还紧紧握着,冻得象冰一般的冷。 03.
那个寒冷夜晚过了不久就开学了。
周隋东没再去过那个院子。不知道那个院子里,是不是已经有成群的学跳舞的小孩子进进出出呢?
在阴凉的大房子里,一个人和自己叫劲痛快流汗的悠然时光一去不回了。但是这种遗憾能很快过去,而愈显清晰的周隋东在大衣柜里的那些故事却总是爬上心头。
周隋东一想到那个下午,周身总是涌动着莫名的躁动,难以抑止。
在室友不在的时候,他居然开始自慰了。脑海里,不全是陆扬,有时,是些陌生的男人的身体。很少的时候还有女人,躺在男人身下的女人。
一次叫室友起床,他哗一下拉开帘子,就看见马建国一丝不挂仰天大睡而那里正一柱擎天,周隋东感觉自己头嗡一下就大了,热血上涌。他迅速转身,出了屋门。
但是在澡堂里的大多数时间却是平安无事的。
做为新时代的男大,周隋东不动声色的穿梭于图书馆的各类图书中,不久,就终于知道,自己这种状态,就叫同性爱,而自己抱着陆扬的行为,就是同性性行为。
周隋东知道自己把自己定义的有些过分了,但是在内心深处他不得不用这种震撼人心的字眼来抑止自己对陆扬的思念,确切的说,是对陆扬的冲动,一种性的冲动。
周隋东老想这陆扬和表哥之间有可能发生的同性性行为,经常在春暖花开的篮球场上恍恍忽忽的。
开学没多久,学校的游泳馆就修好了。大一大二的学生就开了游泳课。
周隋东可是各地地道道的旱鸭子。一直以来他没钱也没那份心情去学什么游泳。
游泳课上的很不顺利。周隋东好像天生对水有一分恐惧似的,在水里总是无法放松,动作变形,划几下就沉下去。
直到这个春天快结束了,全班男人几乎都学会了游泳,只有周隋东和大部分女生还泡在浅水池里。
这对周隋东来说,是一种耻辱。
听一个家在河边,据说以前也不会游泳现在绰号叫白条的同学说,他那就是在水里太紧张,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水里练憋气,四肢放松的练,直到习惯和适应了水的浮力就好了。
于是下个周末,周隋东用一上午的时间做完了老师留的设计,小睡了会午觉就奔游泳馆去了。
周末的游泳馆是对外开放的。虽说没有学生证买票不便宜,但是人还真不少。
周隋东下了池子,伸呼一口气,就向下没入了池水。
水很温暖,周隋东还是感觉那四周都有实物存在的感觉给了他心里的压力,他试着把全身放松下来,再放松……
慢慢的,周隋东竟觉出点遗世独立的意思,在无声无息的水下,放松身心,感受一分被紧紧包裹的仿佛来自母体的温暖,其实是很诗意的。
睁开眼,前面就有男男女女们划着各种动作游来游去。象一部无声的电影。
这种办法果然奏效,下星期的游泳课上,周隋东已经可以沿着深水池的边游个10几米了,只是呼吸有时还是会被打乱。
又到周末,周隋东在那个同学的指导下,专门在池子里练呼吸,就是贴着池边,沉下去,闭会气,然后浮上来,呼吸,然后再沉下去。
周隋东练的很认真。他一向认真。
周隋东在水下憋气的时候,就爱看很多的高矮胖瘦的身体在自己的前边游来游去。
泳道是25米的标准泳道,经常会有人在他面前打来回。后来周隋东发现,有一个深色泳裤已经游了好像有10圈以上了,不由得对他深感佩服。
在他第N次上来呼吸的时候,深色泳裤正好游过来,没戴泳帽,光头。周隋东只轻轻一瞥,就忘了不能用鼻子呼吸,大大的呛了一口水,咳嗽起来。
那人是陆扬!
靠,开什么玩笑。他还阴魂不散了他。
04.
他的咳嗽声还是引来了深色泳裤的注意,深色泳裤只是在换气的时候微微扭了下头,周隋东就完全暴露在他凌厉的眼风之下。
亮亮的光头轻松的游过来“还真在这碰见你了,男大。”
“是啊,你游的真不错。”周隋东由衷的说。
“我这游泳还是你表哥初中那会在城外那条臭河里教会我的呢,现在那河也没水了。怎么没见你动啊,在这泡澡呢?”
“我不太会游,练换气呢。”
“哦,那你慢慢练吧,我游去了啊。”陆扬淡淡的,以翻身往远处游去,用的是自由式。周隋东傻傻看着。那颗光头游远了,周隋东才回过闷来,他怎么来了颗光头呀。
陆扬坐在池边休息,左右看了下,已经没了周隋东的影子。
“看什么呢?游完没?”
陆扬抬头一看,宽肩窄臀的周隋东站在面前。头发还在滴水。
周隋东也在打量站起来的陆扬,看着好像感觉上要壮一些,古铜色的皮肤闪闪发光,沿着肚脐以下有一小股棕色的体毛沿着他平坦的小腹生长着一直隐没在泳裤的深处。
周隋东赶快收敛目光,脸上还是开始发热,底下的泳裤太小了实在是什么都包不住。
“这里太吵出去说!”周隋东扔下一句转身就走,不,是跑。陆扬摸摸光头,跟在后面。
连澡都没冲,周隋东就在僻静的角落里迅速脱下泳裤穿上衣服感觉安全多了。
站在春暖花开的游泳馆外面,耐心的等陆扬出来。
过了一会,陆扬顶个光头左顾右盼的走了出来,第三眼的时候看见周隋东。“你小子什么时候出来的啊?我在里面找半天呢,还以为你小子又跑了呢。”
周隋东暗叫惭愧“我动作快,也刚出来。你饿不?请你去我们食堂吃饭吧。”
嘈杂的食堂里,陆扬狼吞虎咽的吃着周隋东给他打来的西红柿鸡蛋就米饭。“你们食堂的饭还真不是盖的。”陆扬含着饭含糊不清的说。光头在灯光下奕奕放光。
“你怎么剃个光头?”
“不好吗?我觉的挺好的啊,洗时候多方便啊。”
“板寸不也挺方便吗?一点头发没有,总觉的怪怪的。”
“嗨,那就长长呗。我看除了你也没别人注意这问题。”
说完陆扬又觉的有点不对劲,补充一句“就你们男大矫情。象我这胡同串子,爱咋咋的吧。”
周隋东也觉的自己管的过宽了。讪讪的。
“对了,见不着你还就忘了告你一声,我爷那些书有一半值钱的我可要出手了,你有时间去看看,古书有喜欢就拿几本走。当我送你留个念想。
“什么?”周隋东一声大吼,身边不少女同学被他吓个激灵。
“你又犯什么神经?”陆扬看了下左右小声说。
“你爷爷一辈子的收藏,你要卖了?”
“那干什么?那多一半都是古书,专业书留着又不能生小书。我又不看。凡我能看懂的我都留着呢。“
“那什么人对这感兴趣啊?”
“也是以前来健身的一个人现在发了,特喜欢我那书,出个好价钱要买回去收藏。我就把一半卖他。其实我找人看了看,我爷那书也没什么特值钱的,就仗一多。你说这书落到喜欢它的人手里不是更好吗?何苦对着我这么不解风情的呢?”陆扬总是振振有辞。
“真的非卖不可?”周隋东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谈的差不多了。”
“多少钱?”
“十万。”十万,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字。
“你缺这笔钱呢?”
“你说呢?”
“什么时候卖?”
“人家外地谈生意去了,谈完回来就卖。”
“那我明天去看看。”
“行。”
周隋东记得上回逃离的时候是个下雪的严冬。那瓶顺出来的泸州大曲还放在他的柜子里。
如今春暖华开,胡同口那棵不知明的树刚刚谢了花期,树下尽是些染了尘土的黄白色的花瓣。
05.
院子里传来悠扬的音乐,那个大屋子果然成了练功房了。周隋东好奇的往里面看着,十几个10岁左右的小女生小男人穿着黑色紧身的衣服在老师的指导下一板一眼的跳出步子。
“唉唉唉,小朋友,别老隔人家玻璃搞偷窥好不好?”一听就知道是陆扬这家伙懒懒的声音。
“真是有点物事人非的感觉。”
“年纪不大,感慨还不少。酸了吧唧的。”陆扬嘴角一动,转身进屋。
屋子里还是老样子,只是四个大书柜里有些混乱。一些原本整理的井井有条的书被根据乱七八糟不知名的规矩摆放着。看得周隋东心里一痛。
“不卖不行吗?”周隋东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不卖我吃什么?”陆扬恬不知耻。
“人家家里没祖产的不是都过的好好的吗?你有胳膊有腿的怎么就不能找点活养活自己呢?再说,不还有那边的租金吗?”
“那点钱够干什么的?”
“那你出去做点什么啊。”
“能做什么?”陆扬突然话语里就有些胆怯。
周隋东看在眼里,突然就气起来。不知道是气眼前这个21岁的男子的不争气呢,还是气自己,气自己为什么要气。
气了一会,起身就走。
“小周,怎么了?不是拿书吗?怎么就走了?靠,你永远是翻脸比翻书快。”陆扬扯住了开门的周隋东。
周隋东心里满怀着对陆扬的失望和对自己的失望,不知道怎么就委屈起来,仿佛是想带那些书打不平似的。那些书没了,自己那些的个日子,也就没了吧…..也好也好,做个干脆的了断。
这么想着,周隋东就使上劲了,也不回头,执意要往外走。
陆扬还就偏不放“你这孩子,你跟我较什么劲啊你,你怎么这么别扭啊你。”
两人僵持着,直到周隋东大喊一声“放手!”
两人都吓了一跳,周隋东转过头来,居然满眼泪水。
陆扬不说话,阴下脸来看着周隋东。
周隋东正努力把泪水憋回去。
“至于嘛你,我就不明白我招你了惹你把你们家孩子扔井里了?”陆扬阴阴的。
“至于!你还不明白?你明白着呢你,你什么不明白啊你!”周隋东脑子一热,冷不防就把自己和那些将要扫地出屋的书放在同一个战壕里了,反正以后也来不了了,该说说该做做吧,豁出去了!
陆扬脸色微变“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转身往屋外走。周隋东一把拉住他。“不让我走你自己也别走。”
陆扬定住了,扭过头看着眼含热泪面带委屈的周隋东,突然一下笑了起来。那并不妩媚并不动人的有些嘲讽的一笑,却让周隋东脑子一热,就把没有防备的陆扬拉进怀里。
陆扬没防住,着了道之后自然是死命挣扎,后来两人都急了,就扭打了起来。
真正干上了周隋东哪是打初中就开始拍板转的陆扬的对手。三个回合就被陆扬死死的压在地上。
“服没?就你这毛没张齐呢还跟我来劲呢你。”
周隋东鼻血长流,在底下使出吃奶的劲大喊“我就是喜欢你你想知道也得知道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陆扬手下劲就松了,周隋东趁机翻过身来,陆扬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知道又怎么样呢?跟你说这池子水浑着呢,弄不好就一身泥,你还是乖乖的回学校做你前程远大的好学生去吧。”
周隋东鼻血未止,执着的说“我喜欢你。”
陆扬正色“可我不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一点不喜欢你你赶快死了心好好上学去吧你。”
“你喜欢王旭东可人家不喜欢你呀,人家都美国去了你还这给人家守节干什么?”遭到拒绝的周隋东刻薄起来。
“那也跟你无关。我愿意我犯贱我就喜欢被人蹬怎么着?那也跟你这小屁孩没半点关系。”陆扬起身拿起一卷卫生纸扔到周隋东脚下,擦擦赶紧的给我滚。
周隋东慢慢站起身来,缓缓看着那四书架的书,又狠狠的瞪了陆扬一眼。17岁的少年还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
极不心甘的,周隋东走出了房门,陆扬就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06.
看看夜就长起来,风里的空气就热起来,姑娘们的裙子就短起来。
学校游泳馆开了夜场,周隋东跟宿舍的同学们去了几次,还真就碰见了陆扬。
陆扬头发长出了清茬,却越发显的人凶悍起来。周隋东是游完上岸要走的时候看见他的,看见他黝黑的皮肤青色的头皮在浅水池里,和一个修长清秀的男人扑腾。
貌似在教那男人游泳,又托胳膊又托腿的。周隋东不由自主停下来,眼里就带出气来望着。
“隋东,走啊。”马建国扭头招呼。
“你先走碰见一朋友。”
说着话的空挡再看陆扬就朝这边望来了,手里没停继续在男孩身上招呼,把周隋东看得眼冒金星,眨都不眨一下。脸好像也红了,烧的厉害。
陆扬眼里就有同情在里面,回头不知道和那个跟周隋东岁数差不多的男孩子说了句什么,就往周隋东这边走来。
周隋东不知道哪根筋短路,脑子一热扭身就走。谁要你的同情,靠,看住你小情吧别淹死了。
身后没有声音,或者说是尽是嘈杂的声音,周隋东第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挺着胸走出游泳馆。
出来之后,就后悔了。他这样的态度,势必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尴尬。
以后就存着心,一个星期要跑上游泳馆几次。反正学生月票不限次数,周隋东往往象救生员一样巡视一遍,没有那颗青脑袋就继续回自习室看书。
上了大学的周隋东,成绩跟那些外地考来的孩子一比,就差了一截子。周隋东争强好胜,心里除了陆扬就是功课,也仅仅是班里的中等生。
眼看天热起来,期末考试快到了。功课紧起来,而陆扬没在出现。
几天没去游泳馆,周隋东流连于教室,自习室和图书馆里,一天半夜,周隋东从彻夜亮灯的厕所看书出来,又困又乏,躺倒就睡。刚一闭眼,就梦到了那个大院子。
梦见自己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衣服,盘坐在沙发(违规词)上看书,长着短短头发茬的陆扬就走过来,好像穿的也是白衣服。陆扬在他身后站着,就把双手伸到了他胸膛上,带着凉爽的质感。
周隋东扬起头,陆扬就附了下来,给了他轻轻的一吻。吻的他周身都懒洋洋的,使不上力气。吻的他嗓子干干的,好像堵着东西,鼻子酸酸的……
挂着眼泪周隋东就醒了,嗓子紧紧的疼。呼吸也好像不太顺畅。
在大口大口呼吸的时候,周隋东回想那个梦。突然之间就对人生产生了怀疑。
如果真的能在那个房子里在陆扬身边,安静的看书,平淡的生活,那么,上什么大学,干什么事业,不都是个笑话吗?
如果真能梦想成真,那么,他现在拥有的和他以后可以拥有的,又有什么呢?富贵荣华,在那个房间和陆扬面前,都是扯淡~~
那真是个记忆深刻的梦啊,第二天周隋东在自习前就先去了游泳馆。
天热的游泳馆就像是下饺子,但是深水池里一支独秀的陆扬还是一下子抓住周隋东的眼睛。
周隋东的喉头一紧,心跳就漏了几拍。周围好像没有上次的那个男人。
身上穿着背心大裤衩,周隋东也没有下水的意思,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看着来回游动的陆扬。
又游了会,陆扬爬上岸,象周隋东这边走来,周隋东调整好呼吸,想好台词,迎上去的时候。
那个和他岁数差不多的上次见过的男孩子,穿着当时很流行的运动T恤,突然斜插出来,跑跳着迎上了陆扬。
周隋东一下子停住了,好像被人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
两人并排走着,说笑着。陆扬亲热的拍着男孩的头,男孩笑着躲开了。
周隋东停了一下,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陆扬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睛。
周隋东心里转了一万八千多圈却只用了四分之一秒的时间。他脸上迅速露出疏离而又礼貌的笑容,“陆哥。”
07.
“陆哥。”周隋东僵硬的笑着。
倒是陆扬很亲切的走过来“小周啊,最近没见你来吗。”
周隋东心想放屁我天天来的时候你干嘛去了,但还是那样笑着“最近功课比较忙。”
聊了两句,旁边穿运动T恤的男孩善解人意的说,“陆哥你们聊吧,我先走了。下星期一还是七点吧。”“行,回头把那几本书给你拿过来。”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才分了手,周隋东看着,不由就嫉妒起那个男孩和陆扬的和睦亲密的关系来。
所以那个男孩一离开,周隋东就阴着脸不受控制的问“谁啊?”
“一个朋友的朋友。”
“听着关系挺远,看你们走的挺近啊。还给他书呢。你那些书不卖了?改送了?”
“他家这大学里的,人家给我办的游泳月票。要不我能玩起呢。送人家书怎么了?你可别说这没良心的话,也给过你你不要嘛。你别老这么阴阳怪气的行吗?谁也没欠你的。”
周隋东卡住了。是啊,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和陆扬保持一种正常的朋友关系呢。想着想着,有点恼羞成怒起来。“冷笑道“我说天天这么卖力的教呢。陆哥你也挺本事的啊,想吃饭就能找到免费饭馆,想游泳就能找到游泳月票。”
陆扬本来还笑着的脸就变了变,扭身往外走。
周隋东后面死皮懒脸的跟着。看着陆扬进了更衣间,咯嗒锁了门,就抱着胳膊外面等着。
陆扬很长时间都没出来,直到外面等的人开始砸门“开门开门,换衣服这么半天,锁什么门啊。”
陆扬出来,一眼就看见周隋东,苦笑一下,转身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夏天的风带着燥热穿过陆扬潮湿的头发和周隋东的额头。
“你老跟着我干吗?觉的我特好欺负是吧。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跟你回家拿书去,省得你都送了人情。”周隋东满脸无赖。
“你个男大怎么比我都浑啊,学校就这么教你们的?”
“自学成才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隋东不说话了,闷头在站牌子下等车。陆扬全无办法。跟周隋东,他永远没办法狠下心来,眼前的这个身影,象极了远远以前那个傻傻的自己。
终于回到那个院子,老头老太太拿着蒲扇围坐在一起聊着闲天,孩子们打闹嬉戏着。好熟悉好亲切啊,好像都在梦里出现过~~~
打开房门。“随便挑吧,挑完赶紧的走。”
周隋东一扫,四个书柜又恢复了以前的整齐和平静。“你没卖?不卖了?”
陆扬点头,自顾自打开电视。
“因为……因为我?”周隋东激动的有点结巴。
陆扬坐在床上,听闻转过头来,疑惑的一瞥,然后,按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彻底把年轻的周隋东打倒了。但是他没说话,泪水就慢慢浸过了眼眶。
陆扬笑了会,发觉气氛不对,一看周隋东,就有点慌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的……对不起,是我不好。”陆扬无力的解释着,周隋东固执的站着,感觉自己的这份爱情突然就乱的难以整理好像天地都装不下了。
陆扬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突然就想起好像很多年的那个夏天,自己也曾站在这里被人伤害。心就软了下来,眼睛也有点痒痒的,看着周隋东,带点同情带点怜爱的爱情就慢慢的浮了上来。
陆扬沉默了会,象下什么决心似的叹了口气。用冰凉的手指,轻轻的擦了擦周隋东的眼泪,叹到“你这又是何必。”
周隋东惊讶的被陆扬拥在怀里,听见陆扬幽幽的说“以后,你会怨死我的。”
然后陆扬的唇就下来了,吻在周隋东薄薄的,淡色的,柔软的嘴唇上。
他们的故事,开始了。
第三章
01.
那个吻让周隋东心声摇曳幸福无比。他死死的抱住陆扬笨拙但热情的回吻着,直到两人都无法呼吸。
当周隋东年轻的,薄薄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周隋东听见雨点敲打房顶的声音。
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潮湿和甜腥的味道,当陆扬伏在周隋东腹部的时候,周隋东听见自己的呻吟。
在爆发的瞬间,周隋东记得有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屋子里静静伫立永远沉默的图书,它们,是这段躁动青春的见证。
那段狂野却无悔的记忆太多了。
周隋东还记得陆扬皮肤缎子般的质感。让人拥抱的时候心里会忍不住颤抖。记得他含住他的时候,他的呻吟简直就是天籁,就像高三暑假的那个下午听到的一样意乱神迷,催人奋进。
陆扬一直和他保持这种互相服务的关系,在周隋东想他,电车汽车一路狂奔过来的时候,陆扬总是用手和嘴,抚平少年永无休止的,毫无倦怠的欲望。
周隋东以为这就是爱人互相的关系,周隋东也以为自己就是陆扬的爱人了。但是,快到冬天的时候,一场偶然的相遇,改变了一切。
因为专业的关系,大二的时候开了英语口语课。鉴于他们中的许多人学的都是哑巴英语,用的时候张不开嘴。
安娜,一个美国来太太,他们的外教老师建议他们去莲花公园的英语角去多交流,多张口。
一个湖面刚刚结冰的寒冷的下午,周隋东去找陆扬扑了空,最近陆扬总是见首不见尾的。想起今天下午正好是英语角周末开放的日子,莲花公园又离此不远,就去了。
碰见了几个班上的同学,还有几个外国来此学汉语的留学生,大家谈的很畅快。
不知不觉时过七点,大家挥手而别,几个同学要回宿舍,周隋东周末是要回家的,所以就公园里分了手。
没找到陆扬的挫折感和无处发泄的欲望左右着周隋东的情绪,他在人潮如织的公园里晃着。
晃着晃着,不觉天色暗了下来。走到河边,就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陆扬~
穿着圆领的老头衫和布鞋,身边是一个衣着鲜亮,30左右年纪的老男人。
周隋东本能的走近些,迅速把自己隐藏在树的阴影里。
“小陆,我走了之后,你自己保重吧。别混的太远了。回不了头。”
“非要走吗?这里不是挺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离开。”
“离开是一种解脱。你愿意在一个满是白眼和嘲笑的地方呆着吗?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出去?出去自由些。”
“哼,走吧走吧,一个个的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开始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吗?好聚好散。”
“开始的时候你还说什么了?现在不也都是放屁了吗?”
老男人一声长叹“和命运相比,爱情太渺小了。”
“少给我来文青那套,你XXX就是要甩了我就说甩了我,别整其他的。”
“我去了会和你联系的。”
“再联系有个屁用。走吧走吧。一开始就是我上赶着,我算明白了,这上赶的事呀,就是强扭的瓜不甜!”
老男人看看表“我该走了,明一早的飞机,你保重吧。”
陆扬一声冷笑“今天晚上不用我去你那里暖床了?靠,我真是XXX大傻蛋,我这两年,我算是白活了我。我算干嘛地呀我。”
“又说这些话。我心里就好受了?小陆你还小,好好活着吧。即使我真留下,我们俩,也成不了。”
“那是当然,您是谁呀,怎么也得找个博士吧,我这小混混,我XXX活着干嘛呀我!”陆扬带出了哭腔。老男人伸手去拉,陆扬冷不防就抽身而走。
周隋东也没防住,陆扬就飞奔过他身边,结果眼神就瞟了正着。
陆扬用水雾腾腾的眼睛吃惊的瞟了周隋东一眼,就飞奔而过。
周隋东呆呆的站在原地。很久很久,没缓过劲来。 02.
第二天,周隋东若无其事的出现在小院门口。
陆扬刚起,正在院子里刷牙,看见周隋东进来,怔了一下,没说话。眼睛还微肿着,昨天肯定是个难眠的夜晚,对谁都一样。
“知道你刚起,给你买了豆浆,还热着呢。”
陆扬没说话,拿毛巾擦了擦嘴,甩了甩牙刷上的水,就进了屋。
那边的练功房里,不知名的曲子吱吱呀呀的放着。
周隋东一咬牙,跟了进去。
“我们学校明天放电影,你来看吗?听说特好看,我跟同学把票都要上了。”
陆扬放好刷牙杯子,搭好毛巾,突然来了一句“你觉的这样有劲吗?”
周隋东愣了一下,勉强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意“那你跟那个人有劲吗?”
“没劲,才觉出没劲来。你也该觉出来了吧。”
“真XXX没劲!“周隋东声音一下子大了,委曲求全的心态一下子没了,只想挖出陆扬的心来看看颜色。
“没劲就别搁这腻歪了,该上哪上哪去。”陆扬的语气象赶苍蝇一样不耐烦。
周隋东眼泪就出来了“你就没一点喜欢我?”
“喜欢?喜欢又怎么样呢?也许喜欢过,那又怎么样呢?你个男大我个小混混,能有什么好果子?最后被踹的那个还XXX是我。”陆扬心情差极了。
“不会的。我不是别人,你要这么说,我不上大学了还不行吗?咱们一起混。”
陆扬笑了“看看,这已经开始神经上了。趁没陷太深收手吧,别弄的象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周隋东就冷笑“我XXX快鬼都不如了,低声下气,眼看着你和别人拉拉扯扯的还得强颜欢笑,靠,你还想怎么样呢?人家蹬你你就蹬我?我就他妈那么贱?比你还贱?”
陆扬有气无力“怎么说随便你。”
周隋东越说越气“操,还给人暖床呢你,你怎么就这么贱啊你,你是不是就喜欢被人上,被人踹啊你,先是我表哥,然后是他,你身蠡共刈哦嗌倌啬愣季境隼慈梦铱纯础!?
陆扬不语,转身要走。
周隋东一把揪住他“既然这样了,跟我这装什么纯情啊你。”
陆扬不做抵抗。
周隋东猛的就把陆扬掀到床上,三下五除二脱了陆扬的衣服。
陆扬被压着,冷眼看着这个英俊的少年,不知道怎的,就是不敢用劲去爱。
没有人告诉周隋东该怎么做,周隋东熟练的分开陆扬的双腿。
当周隋东笨拙而又勇猛的破门而入的时候,陆扬一声惨叫。
周隋东完全沉浸在陌生却又美妙无比的身体里,带着沉到谷底的心情,这让他异常勇猛。
陆扬被死死的压着,忍受着完全没有前戏的插入。
“XXX,这不用教,都XXX会!我也会,你不是就想人干你吗?干你再踹你,你XXX就爽了!”
本来干涩难行的道路,在周隋东一次次的撞击下慢慢的湿润了,周隋东低头一看,床单上殷了一片红色。
周隋东心里就怕了,他抽出来,轻声问陆扬“没事吧,你别吓我。”
陆扬气若有丝“死不了。满意了?”
周隋东就软了。他突然感到,他们的爱情,就象这场爱爱一样,怕是没有结尾了。
03.
事情总是和周隋东想的不一样。
经过那一次,陆扬反而想开了。眼看着周隋东是回不了头了,一个大好青年还不如便宜了自己。
“你是不是挺喜欢我?”陆扬抹了糖膏,躺在床上。
周隋东坐在屋中间的板斧(违规词)上洗床单。
“当然了。”周隋东情绪低落。
“我其实也挺喜欢你的。”
“那为什么?”周隋东满手泡沫,抬起头来。
“以前是怕害你,有些人其实不是真的,就象你表哥,和我有过几次,但他顶多算个双性恋。现在找了媳妇出了国,多好。”
“我又不是他。”周隋东使劲搓床单。
“现在知道你也回不了头了,哭着喊着使劲往里混,你说你这是为什么呀你。”
“为你呀。”
“行吧,只要你不嫌弃我,咱们俩就凑合着吧。”
“真的?”周隋东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但是丑话说到头里,互不干涉,好聚好散。这是圈里的规矩。别整天抱着醋瓶子跟着我到处转悠。”
“那~~”周隋东犹豫了,难不成陆扬身后真的有一串男人呢?
“那算了。”
“别别别,同意同意。”周隋东举手投降。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周隋东全心全意的,心甘情愿的,把自己交给了陆扬。
其实到不是陆扬要怎么的,反而是周隋东觉的既然在一起了,自己什么都不能给他,能给的也只有身体了,于是就给了身体。
青春,身体,爱情,周隋东不管了,他把一切都下到这场赌局里。
年轻的时候,谁都傻过一把。
当周隋东龇牙咧嘴的被进入的时候,眼里泛出的,却是幸福的泪光。
周隋东开始频繁的夜不归宿。后来索性办了走读,搬来和陆扬一起住。只是周末的时候回回家。
寒假开始的时候,周隋东家里出事了。
周大祥从手脚架上摔了下来,送到医院,保住了性命,腿却瘸了,虽然赔偿了些钱,但是周家,断了唯一的经济来源。
周隋东搬回家里伺候父亲,还接了三份家教的活,每天奔波在日益繁华的都市里。不仅要贴补家里,还要应付陆扬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陆扬依旧守着练功房的租金,整日里游手好闲。
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周隋东整整瘦了20斤。搬回小院的夜晚,陆扬抱着他,开玩笑的说,他那骨头都咯手了。
周隋东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心里就气了起来,张张嘴,什么都没说。
一天下学,舞蹈学校的小孩子们正好下课,一个新入学的小女生走过周隋东身边,礼貌的,奶声奶气和周隋东打招呼“叔叔好。”
正赶上陆扬进门,于是又亲切的叫“陆哥哥。”
周隋东就愣住了。自己已经成了叔叔了吗?难道这青春还没开始呢,就要结束了?
眼看着陆扬一身轻松,嬉皮笑脸的走过来,心里边就起了气,白了调儿浪荡的陆扬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陆扬挠挠头,也跟进去,开开电视就看起来。
“你能小声点吗?没见我备课呢?”
“还备什么呀,初中生你就随便应付应付就行了?”
“随便应付?”周隋东就想起了那个调皮的小男孩和那个超级三八的家长,“就这样还不知道人家满意不满意呢。要是他期中英语还不及格,我估计我一分钱都别想拿上。”
“做的这么辛苦,就别做了。”陆扬走过来柔声说。
“不做,不做咱们大家都喝西北风去呀。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陆扬最怕别人这么说他“你别来这套,没认识你的时候我也没饿死。你现在怎么就这么一付恶心的铜臭嘴脸?越来越市侩了你。”
周隋东就一阵苦笑。“你不市侩,你多超脱啊你,天天吊个膀子闲晃,这么大人了你也干点什么,一出去就菘了,就知道回家折腾我。”
“这可你上赶的啊,回头别说我拖你后腿了,咱这可都是自愿的,没人逼你吧?”
“你怎么就不讲理呢?”周隋东心烦意乱,索性收拾了教案,出了家门。
陆扬自顾自的把电视声音调大,王杰嘶哑的声音就飘了整个院子。
不要谈什么分离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哭泣
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梦而已
不要说愿不愿意
我不会因为这样而在意
那只是昨夜的一场游戏
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虽然你影子还出现我眼里
在我的歌声中早已没有你
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不要把残缺的爱留在这里
在两个人的世界里
不该有你
喔-
为什么道别离
又说什么在一起
如今虽然没有你
我还是我自己
说什么此情永不渝
说什么我爱你
如今依然没有你
我还是我自己
04.
争吵只要开了头,就会有记忆般的继续下去。
两个年轻人,在争吵,伤害和和好中,磕磕绊绊的过日子。
经济永远是紧张的,周隋东永远是睡眠不足的。
在他迷迷糊糊回家上床之后,闲逛了一天的陆扬还要和他缠绵。
有时周隋东就会说些气话。
陆扬就会反驳,大家就会争吵。
一般情况下,就从打工挣钱,好逸恶劳的探讨开始,最后在周隋东闭嘴睡觉结束。
平常的日子里,陆扬高兴了,也会做些好菜犒劳周隋东,通常的情况是,周隋东在学校吃了,然后坐电车到汽车去做家教。陆扬就在家凑合一口。
有时陆扬也会和朋友一起出去吃饭。周隋东去过一回就不太感冒了。第一是没时间,第二是即使有时间,去听那些胡同混混们闲扯骂娘,还不如回家补觉。
一次家教学生有事,临时取消了课程,周隋东难得早早回家,家里却冷锅冷灶。
等陆扬喝酒回来,一开灯,就看见周隋东窝在沙发(违规词)上睡死了,备课的笔记本掉在地上,茶几上是半块馒头和一包榨菜。
陆扬就哭了。
但是哭又怎么样呢?第二天一睁眼,这日子不还得过吗?
因为压力和劳累,周隋东也对那些缠绵的事失了兴致,昔日那个阳光活力欲望高涨的少年,迅速的褪变成一个满脸疲惫神情萎靡的男人。
这样的日子,居然一过就是一年多,他们和所有正常的不正常的恋人一样,相爱着,伤害着。
好像彼此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那种爱情,慢慢变成一种习惯。
毕业实习的时候,周隋东考虑再三,拒绝了一家部委机关的好意,选择了一家世界知名的企业。
第一是因为周隋东考虑到自己的性向,在机关里工作不太合适,第二是周隋东觉的那里工资高,高到可以让他和陆扬一起过上好日子。所以周隋东没和任何人商量,做了人生中重大的一个抉择。
回去和陆扬讲,陆扬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周隋东突然觉的有些失望。
外企的人事部门的经理接待了周隋东,在讲了些欢迎加入什么之类的套话之后,表示他明天可以来工作。然后目光在他身上绕了一圈,看着他破旧的其实是属于陆扬的夹克,意味身长的说“公司是要求员工工作穿西装打领带的。”
周隋东面露难色。
人事经理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盒子来“这条领带我没系过,送你了。至于西装,只能你自己准备了。”
周隋东拿着盒子,麻木的走出公司的大门。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将近一年,没有买衣服了。
“上次我发的钱呢?怎么就一百了?”周隋东发现装钱的抽屉里可怜吧吧的一百块钱。
“前天请三儿他们吃饭了。”
周隋东看着聚精会神打俄罗斯方块的陆扬,心里一下子就烦躁起来。拿起一百块,重重的关上抽屉。
“怎么了?”陆扬问,眼睛还盯着电视。
“你还想不想过日子了?就咱们这样的,你还跑出去请人家吃饭?”
“怎么了?老吃人家的也不合适。”陆扬手里紧忙活。
“那你就不能不出去混?”
“那我成天在家里呆着有什么劲啊。”
“那你就不能找点事做?”
陆扬终于放下手里的游戏“找什么事啊?你别跟我吵架行吗?我就这么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就这么活一辈子?”
“怎么了?我碍着谁了我?我没杀人没放火的。”
周隋东心里的火腾腾的。
“花你点钱怎么了?那租金马上就给了,我觉着一百块够花了,请客怎么了?你小子别忘了以前我也没少请你。”
周隋东冷笑“对啊,你就是这么把凯子的对吧,拿我的钱去请小情儿,你也能做的出来。”
“你说话别老不经大脑行吗?你这是外面受什么刺激了找我发泄来了吧。”
“我外面受什么刺激那XXX也是为你。”
“别老振振有辞的教训我行吗?我开始是这样以前是这样一直是这样,你他妈一认识我我就这样。你上赶着追我的时候我他妈也是这样!你XXX玩腻了就说玩腻了,想踹了我就说想踹我,别老给我个臭脸子看,我过去没你也活的好好的!”
“不可理喻!”周隋东煞白着脸,摔门而去。 05.
没好意思找母亲借钱,周隋东到批发市场,以85元的价格,买了一套劣质的蓝色西装。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开着灯,陆扬依旧在打方块,冷锅冷灶,没半点烟火气,四个书柜的书安静的伫立着,陪着电视机前面遗世的男人。
周隋东找了个袋子,就把自己的东西草草的一装,出了家门。陆扬没看他一眼,仿佛他是个隐形人。
回了那个窄小的家,周隋东草草的解释了一下,就摆开床睡下了。
躺在床上,周隋东居然想不出原谅陆扬的理由。
接下来的日子突然就不一样了,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新鲜的味道。
对于周隋东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
周隋东被分到了企划部,同事们都是些男大,硕士生,还有从国外回来的,总之大家彬彬有理,穿着讲究,热爱工作,生活多彩。
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和周隋东以前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凑合活了很多年的周隋东不了解的世界。
周隋东就使了劲,拼了命的了解着。陆扬好象慢慢的就淡了起来。周隋东也总是象着个时间好好和他聊聊,但是日子却在加班,学习,实践中充实而飞快的过着。
一天周隋东写完策划,半夜回家的时候,听见里屋刘秀娟半梦半醒的告诉他,今天有个人来找他,等了一阵子,回去了。
周隋东知道是陆扬,但是眼皮打架,没有多想就睡过去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人事经理把周隋东叫道自己办公室。“虽然以前定的是实习期只管中餐,但是鉴于你的表现,我和上面争取了一下,决定按临时工的标准给你发,算是补助吧。”
周隋东抬眼,有几分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人。
人事经理是个长的不错的男人,说话很温和,眼睛细长,脸上总带着些宽容的微笑。好像是从美国总部派过来的。
“另外,”人事经理从下面拿出一个袋子“别人送的领带,我有这个颜色的了,送你吧。”
周隋东脸刷就红了,一个月来,他一直系着同一个男人送的领带,没有换过。
“没关系,谁都是这样过来的。”人事经理,好像叫薛之源的男人站起身来。拍拍周隋东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干吧。”
周隋东就觉的这几下中好像有不同寻常的味道,但也没有细想,道了谢,拿了钱和物,红着脸出去了。
整整一千块钱,被周隋东捏在手里,就捏出了汗。下了班先奔商场买了身300大元的西服,在打折商品那淘了件40元的衬衣,突然就象起了陆扬。
犹豫了一下,就买了件羊毛衫给他。
等车去那个院子的时候,周隋东想了很久,等的车来了,周隋东却没有上去。
回到自己家的小胡同,远远的就看见陆扬正蹲胡同口看人家老头下棋呢。
周隋东站住了,陆扬在那里指手画脚的支招,还是那付没心没肺的样子。
“陆扬!”周隋东叫了一声,那里面不知道怎的掺杂了和以前不太一样的声调。
“小周。”陆扬恋恋不舍的起身。“找你好几回你也没在。”
“老加班。进来说话。”
“不进去了。你气消没?”陆扬可怜吧吧的看着周隋东,这是他道歉的方式。
周隋东心就软了。没说话。
“走,回去吧,我错了还不行吗?”
两人就站在巷口,彼此宽容的,心平气和的说着话,却说出了一股子清冷的味道。
周隋东给父母留了400元钱,就随陆扬回了那个院子。
两人还亲热的一起上街,买了好多的东西。
陆扬忙活张罗了2个小时,做出一桌子好菜。吃饭的时候,已经将近10点了。
两人客气的吃着,陆扬也一反常态的问问周隋东的工作。
晚上亲热的时候,陆扬就让周隋东在上面了,周隋东抽动的时候,陆扬紧紧的抱着周隋东,一声不吭。
完事的时候,陆扬都把指甲掐到了周隋东的肉里。
周隋东也不想说话,停了一会,周隋东听见自己用嘶哑的声音说“我还想要。”
那个晚上周隋东都不知道算完整的话应该是做了几次。
早上周隋东起的时候,陆扬还在酣睡。周隋东看着眼前的熟悉的面孔,不知为什么就有了一点点的陌生和疏离。
晚上周隋东尽量早归。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屋子里没开灯,院子里静静的。
开了灯,发现陆扬就床上躺着呢,床和他离开时一样凌乱,床上的人,目光迷离。周隋东心里一酸。好好的爱情怎么突然没滋没味了?
“给你带了包子,吃吧。要不我去给你打个汤?”
“算了,不想吃。”
“你没事吧?是不是我昨天把你弄坏了。”
“没事,就是腰酸背疼的,”
两人就没话了,安静的坐着。“吃吧,吃点,还热着呢。”
陆扬没动。
周隋东打开了电视,嘈杂的声音立刻充斥了整个的房间。
“我们俩是不是快完了?”
“什么?”周隋东正忙着换台。
“没什么。”陆扬起身,在春天阴冷的房间里,光着身子吃包子。
06.
日子过的象流水一般。它静静的从我们身边缓缓流过,不带半分声响。
那些我们当年执着的人,执着的事,执着之后,却变成一种负担。
企划部的活,是闲时闲死,累时累死。但公司实行打卡制,加班的时候你可以申请加班费,没事的时候你也得按时按点的来。
周隋东是没有加班费的
有的只是没日没夜的写策划,写标书。还得低三下气的和各种媒体打交道。请客送礼这种应酬渐渐充斥着周隋东的生活。
由于是新来的,陪客必坐末尾,但是酒却是喝的最多的。
一日,周隋东回来,进门刚喝了口凉茶,这肚子的酒就被一股脑的勾了出来,周隋东只得抱了个脸盆,在院子哇哇吐了半天。
这番折腾把陆扬弄醒了。陆扬披衣起身,本来想给周隋东倒杯热水,两个暖壶空空如也,只得从凉瓶里到了杯凉水,出门递给正在干呕的周隋东。
“跟什么人喝成这样。”
“实话告你吧我都不知道那些人是哪的,主任啊,部长啊,乱七八糟没记清楚。”
“那你跟他们喝成这样?你缺心眼啊你。你就不能少喝点?”陆扬看着周隋东涨红的脸,心疼的说。
少喝?少喝行吗?周隋东一个资历最浅的实习生,能当着领导面说句不字?
周隋东缓缓起身,喝了口凉凉的水,看着陆扬越发年轻的红光满面的脸,抹了把自己鼻涕眼泪的脸,这心就象手里的杯子里的水一样,越发的凉了。
晚上陆扬抱着周隋东睡着了,周隋东胃里难受的厉害,一晚上没怎么合眼,一晚上,也没暖和过来。
早上7点,朦胧中的周隋东被闹铃叫醒,还得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倒2趟车去单位。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要不怎么这么说呢,以前一直以为生活是我的,想什么时候上什么时候上,后来才发现,原来一直是生活在上我。
转眼夏天来了,陆扬又勾搭上那个游泳馆的小男人一起成天的泡在游泳馆里。
周隋东知道之后,两人没少吵。
“我和他就一个普通朋友,你老吃哪门子的干醋啊你。”
“你没意思不见得人家就没意思,你老是跟人家混一块,你知道人家怎么想的?”
“那我和他说清楚行不?就说我有朋友了。人家不是能弄上月票吗?”
周隋东冷笑“一张月票就把你买了?就能随便跟你钩肩搭背了?票我给你买行吗?别老跟那小子混。”
陆扬就窜了“是啊,我就这么便宜,我就值一张月票钱,我就爱去,怎么着?”说着就拿了东西摔门而出。
周隋东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他妈骂他爸的那句话“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好不容易一个周末,又只剩周隋东一个人,他望着那些书,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公司晚上有个十周年的酒会,周隋东反正也没事,就揣着刚发的1000块钱奔了街上。
本来这钱是打算拿出600来给陆扬买个山地车的,陆扬老嚷嚷要买辆山地车和朋友一起去附件的山路上比赛,周隋东也就上了心。可现在这样,人家都游泳去了,山不山地也无所谓了。
一整天周隋东就在街上晃悠,和谁赌气一样要把这1000块钱花出去。
从来没有对自己好过,就好一回吧。周隋东给自己跳了身黑色的西服,选了条暗紫的领带,最后的200元还买了双打折的皮鞋。
不过就不过了,周隋东发狠的想,站在试衣镜前面的周隋东,还是被自己惊艳了一下。
虽然脸上带着些疲倦和消瘦,但是整体的感觉还是很英气挺拔的,眼前是自己,却又是和以往不同的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个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周隋东有些迷糊了。
07.
说不上焕然一新但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周隋东,在酒会上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眼球。有些认出来的不由感叹人靠衣装,那些不熟悉的就有事没事的打听一下这个养眼的小伙子是哪个部门的。
但周隋东还是孤独的,加之心情低落。自助餐开始不久,周隋东就端着酒杯来到大厅后门。
酒店大厅的后门外,居然是一小片绿地。周隋东坐在冰凉的石凳上,远远望着灯火辉煌的大厅里人影憧憧,欢声笑语,突然就感到,整个世界,只遗下了自己一个人。
凉凉的夜风吹来,周隋东无助的,机械的喝着一个已经空了的酒杯中的苦涩。
“年轻人,怎么?有心事?”
周隋东从失落中抬起头来,薛之源穿着深色礼服,系着领结,从灯火通明的大厅方向,优雅的向他款款的走来。
周隋东反射性的站起来。
“坐坐,这又不是我的办公室。”薛之源把手里的盘子放在石桌上。“刚才看你没吃东西,拿了两块黑森林你吃点吧。”
哦?是吗?好像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肯定有事,你的脸上写着呢。和我当年一样,心里有点事,永远藏不住的挤在脸上。”
“是吗?”周隋东勉强的笑了。“薛经理,你对人真的很好,心也很细。其实,一开始从您给我争取补助,到您送我领带,我真的特别感谢您,真的。”
薛之源宽容的笑着“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第一次送你领带,是因为想起曾经的我,第二次,是因为感觉你是。因为我是。你是吗?”
周隋东心就漏了一拍,他犹豫了一下“是。”
“你真坦白,也很可爱,所以,你很招人喜欢。”薛之源笑了。
周隋东慌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一时间手足无措。
“没事,我只是说说,朋友间聊聊天,别这么拘束。”薛之源笑的更深了“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抛开工作能力不提,气质还是有些拘束。其实有些事情,看开点,坦然点,放开怀抱,君子坦荡荡,你就会发现,世界还是很辽阔的。”
周隋东点点头“不过薛经理,我觉的这也和个人经历和生活环境还有文化程度有很大关系。有时候,阅历到那了,位置到那了,人自然也显的洒脱了。”
薛之源看着周隋东。
周隋东脸就红了“我瞎说呢,说不好。”
薛之源站起身来,拍拍周隋东的肩膀“孺子可教也。咱们进去吧。”转身离开,周隋东就跟了进去。
夜色阑珊,曲终人散。周隋东孤单单的顺着路朝家的方向走去。公车已经没有了,出租又不舍得坐,心情依旧低落的周隋东想着,走哪算哪。于是就在午夜无人的路上慢慢溜达着。
路灯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滴~~~~一辆红色的桑塔纳2000就停在周隋东身边,把周隋东吓了一跳。
薛之源调皮的跳出来“走吧,你以为你是路灯下的小姑娘呢?住哪我送你。”
“不用了薛经理,我们家…..”周隋东想说不远,可现实是的确很远,所以没说出口。
“行了,上车吧,我今天也当一会护花使者。”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想10多年前的我。”薛之源轻轻的说,好像怕吵醒什么。
“那会刚去美国,人生地不熟的,上课,打工,每天才睡3个小时,整整两年啊,现在想起来,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我那会也和你一样,敏感,忧郁,第一个月之后你到我办公室,你眼睛向下看,睫毛透下阴影,脸红的一刹那。”薛之源顿顿“搞得我失眠了几个晚上。哈哈。”
周隋东听着,象在听个故事。这是自己吗?是那个挣扎在贫困线下穿着85块劣质西服一穿一个月的穷小子吗?
薛之源转过头,周隋东脸上阴晴不辨。
“吓到你了?那算我没说,呵呵。人老了就会很罗嗦。”
说着说着就到了。
“行,就停这吧,里面不好倒车。谢谢您。“
周隋东打开车门下车,就被薛之源拉住了,周隋东怔的当口,薛之源就吻上了他的额头“晚安。”
车决尘而去,周隋东才缓过闷来。他缓缓往胡同里走,却看见胡同门口老头乘凉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人——陆扬。
周隋东突然感觉一切都结束了。而且,他好像也提不气来解释什么。
陆扬也没说话,站起身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家里走。
开门进屋,饭桌撑开了,上面摆着好几个菜。
“再吃点?”陆扬问。
“吃点。”
“喝点不?”
“喝点。”
“行,也算为你举行告别晚宴了”陆扬举起杯“祝你前途无量。”
“其实,我和那人真的没什么。”
“有没有什么对于我已经无所谓了。等了一晚上,我终于想开了。没必要这么撑着。你走阳关道,我走独木桥。何必你牵制我我牵制你的互相埋怨。这爱情要这样你说再下去还有劲吗?”
“没劲。“周隋东实话实说。
“那就好聚好散吧。来,再来一杯。”
一天没吃饭心情低落的周隋东很快醉了,不醒人事,第二天在闹铃里醒来,电视闪着雪花点,陆扬窝在沙发(违规词)里睡着。
周隋东轻手轻脚的下床,陆扬还是睁开了眼睛。
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每次都觉怕自己伤了别人,每次结果伤的都是自己,你说我傻不傻?”
周隋东上去想抱抱陆扬,被陆扬躲开了。
在人潮拥挤的公交车上,周隋东提着公文包,被夹在人群中,摇来晃去,眼泪哗的就下来了。
回去拿东西的时候,两次都没见到陆扬。第一次等他到10点依然没有影子,再等下去,公车就没了。
第二次是去拿些拉下的东西。周隋东开开门,屋子比他住时要乱许多,游戏机盘四处散落,被子一角已经拖到地上。
周隋东把东西一一收拾好,环顾了一眼书架,从里面找出了上下两本的《欧洲文学史》放在袋子里,把钥匙和400块钱放在茶几醒目的地方,就带了房门,走了出去。
一个世纪将要结束了。街上的人们,充满了世纪末的疯狂,摩肩擦踵,不知道都要去向何方。 第四章
01.
和陆扬分手之后不久,周隋东毕业了,正式进入到那家企业的企划部。
他记得薛之源站起身来,微笑的对他伸出手“欢迎你正式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握手的时候,薛之源眼睛里有亮亮的东西闪了一下,又一下。他就躲开了。
刚刚参加工作的人,缺少经验,缺少资历,但永远都不缺的是热情。周隋东把以前再以前的那股子劲头拿出来,不管是在办公桌,谈判桌还是酒桌上,都全力以赴。
甚至薛之源有时在走廊里碰见他,都会怜惜的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别太拼命了,注意身体。”
半年过去了,在公司圣诞酒会上,周隋东就被评为最有进步新员工奖。
虽然这只是企业收拢人心的办法,其他相似的不同的部门奖,个人奖还有很多。但是对于一个工作刚刚半年的新人来说,这还是头一次。
周隋东拿着奖状,站在花团锦簇的领奖台上,只微微一扫,就看见薛之源在冲他微笑。
薛之源用各种各样的关怀打动着周隋东,甚至利用自己的职权,照顾着周隋东。周隋东开始还有些不舒服,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顺其自然的,风平浪静的,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对于周隋东来说,为什么不呢?反正身体也空着,心也空着,不如找个知冷知暖的来填上。
互许终身的那个晚上,薛之源轻轻含着周隋东耳垂低喃“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想,你要是我的多好啊。现在你真的躺在我怀里了。真和梦一样。”
周隋东就笑了。这个世界,谁也不是谁的。
公司是不允许同事谈恋爱的,何况是同性同事。这到也给周隋东带来不少好处。
凭着自己的能干和薛之源的暗中帮助,周隋东进公司一年半就当了副主任,那时,他正和薛之源打的火热,正四处看房准备开始他们的同居生活。
其实周隋东也是爱薛之源的,只是这种爱建立在心灰意冷的基础上,建立在感激的基础上,建立在不平等的给予的基础上,就多了些清冷的世俗的味道。
这样的日子就又过了几个月。
一次中层聚会上,老总喝多了,豪言壮语说的没边没沿,无意中就说到了薛之源在国内任期只有三年,马上就要调回美国总部,这样涉及人事机密的事情,周隋东心就一下子冷到底了。
他的眼睛就盯上了薛之源。薛之源脸就白了。周隋东就举起酒杯,冲薛之源一举,把里面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原来,他根本就没想要和我天荒地老,原来,我们只不过是一个风雪交加夜晚两个相互取暖的过客。
“你听我说,是我不好,我承认,我没告诉你。其实我也很矛盾的。我考虑了很久要不要把你办出去。”
“知道,我要洗澡了,你是进来?还是出去?”
周隋东洗完澡,薛之源继续在他耳边解释。“你考虑考虑,和我出去怎么样?其实我是想事情成熟点再和你说。”
周隋东擦着头发,转过身来。“你真的想过这件事吗?”
薛之源认真的点了点头“想过。”
“谢谢。但是我不会出去的。”
“我知道,所以我没说。想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些日子。是我,也许我不够深的爱你,但是,你又用了多少力气爱我呢?”
周隋东惨然一笑“说这么多干什么?珍惜眼前人吧。”
薛之源快走的时候,周隋东拿到了企划部主任的聘书,看着那张淡黄的纸,周隋东有想撕了它的冲动,但是他依然微笑着把他放进了抽屉的深处。
这是他该得的。这就是现实。
干净整齐的国际机场,薛之源和周隋东不无伤感的结束了GOODBYE KISS。“我会和你联系的。”
周隋东就脱口而出“再联系有个屁用!”两人都怔住了。
周隋东就想起很多年的荷花公园里,有人很不优雅的说过这句话,那时他躲在柳树的阴影里偷听。
于是,在送这个情人远走异乡的时刻,周隋东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另一个情人。
送走薛之源,周隋东打车直奔那个小院。不干什么,就去看看,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又是暮春了,胡同口的那棵不知名的树是不是又撒下许多芬芳和落英呢?
2年了,2年来在职场拼搏和情人缠绵,陆扬已经很少出现在回忆里。
周隋东承认自己是个白眼狼,和陆扬身边留留走走的人一样,都是白眼狼。
他们迷恋于陆扬遗世的洒脱和单纯,却最终还是要头也不回的扑向万丈红尘。
车开到了,周隋东傻了眼。
面前是一片空荡荡的工地,什么院子,什么大树,都象被聊斋里的女鬼变成尘土一样,不见了踪迹。
只有几辆挖掘机停在工地的尽头,在渐渐黑下来的天气里仿佛几头怪兽。
突然间,周隋东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泪水就滑了下来。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里,在空旷的工地上,旁若无人,号啕大哭。
他为自己,为陆扬,为薛之源,为那些所有的在爱里挣扎在爱里沦陷在爱里逃生在爱里变冷最后失去爱的能力的所有的爱人们,放声一哭。
02.
陆扬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人海里。没有一点痕迹。
周隋东才发现,自己竟然和陆扬从没有多少的交集。陆扬的那些朋友,他从未试过和他们认识接触,他的同学,陆扬更是一无所知。陆扬甚至没去过周隋东的家,只是在胡同看过老头下棋。
直到他为父母在近郊买了套经济适用的楼房,他和陆扬唯一的可以联系的方式也彻底的断掉了。
他和陆扬的交集,就只在那个大树旁边的胡同尽头的院子里,只在那些混杂着躁动的青春和无奈的挣扎的院子里。
院子一拆,陆扬好像也灰飞烟灭了似的。
在坐车经过那片工地,后来变成写字楼的那个地方。他会想起陆扬,想起他们的爱情。他们究竟有没有走进对方的心里?或者试图走进对方的心里?
在插入和被插入的时候,指挥他们的到底是爱情?还是荷尔蒙?
我们走着,坐着,哭着,笑着,爱着,伤着,任由时光,把我们变老。
周隋东换情人的节奏,和他换工作的节奏,在这个紧张忙碌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都算正常。
直到到一个朋友的投资公司,做了副总经理,总算从中层熬成了高层,30岁的周隋东也突然乏了下来。
一年前,在一个私人聚会上,周隋东认识了一位建筑师,剃着板寸,眼睛亮亮的,朝他微笑。
接下来的就是吃饭,约会,试探,上床。
建筑师没什么不好,家事清白,事业有成,性格温和。本来是可以发展成固定的相伴终身的伴侣的,但是周隋东却不能想象自己家多出另一个男人的未来。他们会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物业水电争吵,是的,周隋东知道会的。
好了一些日子,建筑师不愿在做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偶,伤心离去。
周隋东知道自己很残忍。爱情是一种仿佛传染病的恶性循环。在你被彻底伤害之后,你就会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影,伤害别人,别人再去伤别人,往往复复,生生不息。
周隋东再次成为孤家寡人,只能一心扑在工作上,到也做出点成绩。
老总对他异常信任,许多事情干脆放手。周隋东成日里忙的不可开交。
一日里谈崩一个项目,已是接近午饭的时间。周隋东坐车回公司,心情差得不得了。
赶上开车的小伙子是新招进来的老总的亲戚,嘴臭,技术更臭,直把车开的象飚车,让周隋东胃里一阵翻腾,把宿夜的酒都要漾了出来。
拥挤的道路,小伙子见缝就插,直以为自己就是头文字D里的杰伦哥哥。
碍于老总的面子,周隋东就咬牙忍着,脸色煞白。
一辆老捷达就如泥鳅般从侧面猛窜出来,并到他们奥迪的前面。
“靠,破车还和我抢道。”愣头青的嘴里就不干不净起来。周隋东就闭了眼。
还没来得及深呼一口气,前面就砰的追了尾。
司机猛的开了车门就冲了出去。
接着就是一阵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把前面捷达车司机的所有亲戚挨着个问候了一遍。
倒是没听那边司机回嘴。周隋东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听见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懒洋洋的说道“谁家的狗在这乱汪汪?”
周隋东立刻坐直了身子向外望去。陆扬!!!!
陆扬推了光头,穿着立领的运动T恤和运动裤,懒洋洋的靠在捷达车上,抱着胳膊,注视着前面做势要冲过来的司机。
周隋东拉开车门,刷一下子就蹦了出去。
03.
猛然的,几乎有些粗鲁的拉住就要冲过去的司机。
司机就一愣,回头不解的看着周隋东。
“我朋友,算了。回头我会和事务部说的。”周隋东尽量把声音放平静,但还是带出一丝颤音来。
“得勒,给您面子,就不和他计较了。”小伙子死死的剜了陆扬一眼。
陆扬无所谓的笑笑,面上也没对两人的重逢现出太多的惊讶。
“你先开车回去,我说几句一会自己回去。”
奥迪决尘而去,周隋东就笑了“你不想一直在这阻碍交通吧。”
捷达车上。
“你小子不错啊,都混上奥迪了?”
“我那是公车,好什么呀好。”
“没钱人才自己开车,哈哈。你去哪?周老板?”
“别这么叫我,你这会有事吗?”
“我闲蛆一个能有什么事。”
“那去哪坐会?你吃午饭没?一起吧。“
“行,没意见。你说哪吧。”
“你说。”
“我就说了啊。”
“行。”
红红的汤锅沸腾着,服务生就拿了个大网兜出来,里面是两个硕大无朋的,上窜下跳的牛蛙。“您看这两只行吗?”
陆扬饶有兴趣的拨拉了一下“行啊,得带皮啊。”
周隋东就皱眉。陆扬就狡猾的捕捉到了“怎么?不爱吃?”
“倒不是,以前没吃过。看了活的有点别扭。”
陆扬就笑了“你小子比以前还矫情。”
周隋东就郁闷了,我什么时候矫情过?
别说还真挺好吃的。周隋东吃着开始还活崩乱条的牛蛙的爪子,琢磨着怎么开口,怎么聊合适。都他妈是那些谈判弄的,靠!
陆扬压根不说话,喝着啤酒,一门心思的瞅着那些翻腾的牛蛙,下筷子是稳准狠。
“后来我去找你,你们家那都变工地了。”
陆扬哈着嘴,不知道是烫着了还是辣着了,含糊不清的说“嗯,你走两年之后就拆迁了。”
陆扬绝对故意,说两年的时候顿了一下。
周隋东脸就有点红了。是啊,两年呢,两年之后才拆的,两年时间你小子跑哪去了?
陆扬抬头,看见周隋东怔在那,也笑了。“得,不跟你开玩笑了,一会你又当真了,你怎么样?混成老总了。”
“当个副手。你呢?在哪混呢?小车不也开上了?”
陆扬扬手给周隋东夹个牛蛙大腿。“我,我能混哪去,还混家呗。不行啊,睁那么大眼看着我。其实拆迁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也没想补那么多钱,就觉得不愿离开那小院,拖了挺长时间的,我就说了,给我多少钱也不卖,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是我们那胡同补偿最高的。”
“后来胡同邻居都埋怨我,说我平时看着挺老实,其实特有心眼看出来了,都不带他们玩。”
周隋东透过腾腾上升的雾气看着对面陆扬的脸,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挺传奇的吧。开始拿了钱我老觉的是天上掉馅饼了,后来想想就那四柜子书还有人出10万呢,诺大个院子呢。结果也没占便宜,那院子要是搁现在?嗨,不过这就说远了。”
“后来呢?”周隋东感觉象听故事。
“后来拿那么钱可是做了阵子有钱人。那车就那会买的。后来天天唱K唱到声带小结了。这么花也不行啊,就琢磨着买了套房,结果当街的门帘当时没人买,那会没修路呢,我想着一起买了吧,便宜,要不都花了,就买了。”
周隋东听完,张嘴象说话,没说出来,就笑了。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眼前的陆扬光头穿着运动T恤,脸上还带着20多岁小伙子的光泽和表情,眼睛纯净。还依稀是那个以前陆扬的模样。
而周隋东已经带着精明的眼睛和已经千疮百孔千锤百炼的心又活了许多个春秋了。
周隋东就把一杯啤酒干了个底朝天。
生活,总是热爱那些不甚热爱它的人。 04.
“你下午去哪?我送你。”陆扬站起身来。周隋东就注意到有几个吃饭的小姑娘开始往这边瞟。心里就毫无来由的美了一下。
陆扬开车就象是泥鳅,有空就钻,好在中午车少,还没把周隋东中午吃那点都甩出来。
“行就这吧。”
陆扬把头伸出去看了看那幢半新不旧的写字楼“就这了,还不错啊。“
“别埋汰我了哥们,以后怎么联系你?你手机多少号?”周隋东站在门口,有些恋恋不舍。
陆扬报出串数字,“哪天找我玩吧。”
捷达车就决尘而去,周隋东呆立半晌。
“喂,喂,陆扬吧,我是隋东啊,下午有空吗?出来喝茶吧。”
“我和朋友在外面烤肉呢,今儿都不回了。”
“那好吧,再联系再联系。”
“喂,陆扬,我隋东啊。在家没?我路过你上次说的那个地的附近,上你家找你去?”
“没在家,我和一帮朋友外面刷夜呢。”周遭声音嘈杂。
“哦,行,那以后再说。”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喂,喂?喂?喂!”嘟 嘟 嘟……
“喂,陆扬,我隋东,我……”
“我现在重庆呢,正要上船,不说了啊,不说了回去再说。回去给你电话。”
靠!!!!!回去?你陆扬什么时候给过我电话!!!!
周隋东狠狠的把手机扔在桌子上。
“喂,我是陆扬。”
“陆扬啊。”周隋东故作镇定,其实在他拿起电话看见来电显示写着陆扬两个字,就有些反常态的激动起来。
“今儿周末,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那来我家玩吧。”陆扬顿了顿,“那些书还都在呢。”
“行,到那附近我再打给你。”
“行。”
周隋东挂上电话,换了严肃的表情走进会议室“真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急事。标书你们继续讨论。有什么意见建议,周一例会再说。”
“师傅,您能不能再快点?
出租车师傅白周隋东一眼“我再安俩翅膀飞得了,这堵的和粥一样,我一路撞过去啊?”
周隋东在车上自己跟自己犯急,他有个预感,陆扬会立刻马上就要给他打过电话来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隋东,有个朋友叫,你就别过来了,改天给你电话。”
他会的,这事他绝对能干出来。
周隋东手里死死攥着手机,想要把它挤出水来。
好在车无惊无险的开到了相约好的站牌底下,远远的,周隋东就看见陆扬穿着人字型拖鞋和老头衫,破仔裤,站在树下抽烟。
兴高采烈的给钱的时候,才发现手心手机上面全是汗。周隋东突然清醒过来,不就是见个老朋友吗?我,这是怎么了?
房子不大,两室两厅。客厅依稀是当年那般的乱。卧室也好不到哪去。宽大的双人床上被褥凌乱。周隋东不好意思仔细观察就退了出来。
倒是书房干净些。那些老书和那些老书柜象很多年前那样静静的伫立着。
周隋东虚情假意的参观了一下,就小心翼翼的,表现的象突然想起的,开玩笑般的,问了一个其实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有伴没呢?这房子,你一人住呢?“
陆扬就笑了“你愿意我耍单啊?“
嗯?周隋东就傻了眼了。
05.
“我也不愿自己耍单啊,可有什么办法,该耍也得耍。”
好一个大喘气,把周隋东唬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子,耍我呢吧。
陆扬站在那里,抱着胳膊,微笑的看着略有些失神的男子。眼前的这个男子穿着合体的西装,打着流行花色领带,不象是过周末,倒像是刚从会议室赶来的。变了太多了。已经唤不回8,9年前的回忆了。
想着陆扬有点伤感,转身坐在沙发(违规词)上,目光迷离。“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嗨,纯是吃饱了撑的,最后,谁也剩不下。但你不折腾吧,还老觉的缺点什么。”
周隋东不知道这话里,有几句是说给自己听的,几句是说给他听的。
气氛突然变的不甚热烈。周隋东脱了外衣,刚想坐下,门铃就响了。
陆扬起身去开门。
“陆哥, 我跟你说我昨天我就过关了,靠,我一个人抗吕布你知道不?说你水平差劲你还……他是?”
一个个子高高的,穿着黑色绒衣的男孩子,自说自话的往里走,看见站立的周隋东,微微一怔。
“我朋友。”
“哦,叔叔好。”男孩子很有礼貌,但眼神却极不友善。
周隋东苦笑,陆扬比自己大三岁,怎么好像很多人都叫他哥哥叫自己叔叔?几年前是这样,现在,周隋东看了一眼正给小孩拿游戏盘的陆扬,挫折感就起来了。现在应该更是吧。某些人象千年不老的妖怪。
男孩子拿着盘极不情愿的向外走着“那什么,陆哥,今儿不跟我玩了?”
“没见这有客人呢?自己玩去吧。”
“自己玩多没劲。”男孩嘟囔。
“行了,找你们小屁孩玩去,天天跟我这耗个什么劲。”
“陆哥。”男孩就压低了声音“里面那老男人,追你呢吧?”
“用你管?轮你管了?”
“是,我是管不着,要管也得……”声音就低到不可闻了。沙发(违规词)上的周隋东无端的烦躁起来。
陆扬走了进来。周隋东尽量轻松的说,“怎么?你的粉丝?”
陆扬就毫不谦虚的说“没办法,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麻烦。”
“下到不会走,上到九十九,追你的人不少吧。”
陆扬笑笑,心安理得的受了。
周隋东这一股气就泄了半股。陆扬看看也不好把周隋东弄的过分尴尬了。“今晚上给你做几道好吃的吧,跟你说我这些年手艺进步不小呢。知道你是文化人,你来前我特意去超市买的牛排。给你整个洋的。腌的也差不多了。跟你说我做牛排不是盖的。正宗法国风味,法籍华人手把手教的,那还有假?”说到这,陆扬也琢磨着不太对味,就停了话头,进厨房忙活起来。
周隋东跟进去,明里是帮忙,暗里是观察陆扬。并且开始在心里给那些明里的暗里的,有形的无形的情敌叫劲。
“你这几年混不错吧,找了个什么样的。什么时候带过来一起玩吧。”
“找了分了分了找了又分了,跟你一样。”周隋东边说边观察陆扬。
陆扬忙着做酱汁,表情轻松“哦,没事,那就再找呗。你们那些精英们,合适的应该不少吧。”
周隋东就噎住了。这陆扬,以前是真缺心眼,现在到混成老狐狸了,还喜欢披着个缺心眼的外衣。
“得了得了,家里还有瓶红酒,国产的,凑合喝吧。您这老喝波尔多的舌头能适应吗?”
“还波尔多呢,我有牛栏山喝就不错了。”
“来来来,开吃开吃。”
周隋东就憋着一肚子话做下来吃饭。牛排不错,但是周隋东没什么胃口。
“我得盛米饭去了,不吃主食我可受不了,吃面包总感觉跟没吃一样。”陆扬站起身来,冲周隋东纯真的一笑“跟你们这些精英不一样。”
“我也吃我也吃。怎么不一样了,都一样。”
陆扬盛了米饭坐下。“别以为吃米饭就一样了,这里面的差距大了。”
周隋东抬起头“哦?”
陆扬一本正经的说“象我们这样的人吧,生活理想就是穿老头衫,懒汉鞋,住普通公寓,喝普通啤酒,蹬自行车,要有个破捷达就美的屁颠屁颠的了。你们这些精英们,那理想是飞到意大利定制绣着自己名字缩写的衬衫,喝上好年份的波尔多红酒,住那些假前卫艺术家设计的水景豪宅,开兰勃基尼的跑车,身边是半红不黑的服装模特……”
周隋东差点喷饭“你也太抬举我了。”
“不管你现在是不是这样,但是你是在朝这方向努力着。而我,永远满足于现状。所以不管咱俩是不是都爱吃米饭,”陆扬看着周隋东“也走不到一起去。”
周隋东这心一下子沉到低了。陆扬啊陆扬,你,可真够狠的,一点希望也没给我留啊。
06.
周隋东就苦笑“这话跟很多人说过吧。”
陆扬撇嘴“其他人,我才懒的说。让他们自个琢磨去吧,我不是也自个琢磨出来的?”
“那,看来,我还是有点特别的。”
陆扬吃完最后一口饭,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你不是有点特别,你是非常特别。”
周隋东睁大眼,心跳就快起来。
陆扬却不说了“喂,起来收拾东西,洗碗。我做的饭,轮也轮到你洗碗了。”
周隋东撸起袖子开始洗碗。
“我说……”
“碗不放那,别放盘子上,”
“哦。”
“我说……”
“天啊,你怎么把什么东西都往池子里倒啊,会堵的。您老平时干活嘛?”
周隋东猛翻白眼。
“我说!!!”周隋东大喊。
“你说什么?说啊。”陆扬惊讶的表情。
“我说我说我想说,我想了解一下你心里非常特别的我。”周隋东声音小小的。
“真想知道啊。弄完了告诉你。”陆扬点起支烟。
“我记得你以前很少抽烟的。”
“记忆是不可靠的,人也是会变的。”
“哦,那为什么我在你心里一直非常特别?”
陆扬翻白眼“精英就是这么自信。我可没说你是一……直。而是,分手之后你才慢慢特别起来。”
“为什么?”
陆扬笑了“知道原因之后你就不会这么好心情了。”
周隋东看着陆扬把烟掐了,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说实话,你就是我的一个分水岭,和你分手之前,我也过着这样的日子,但是过的胆颤心惊,过的唯唯诺诺,过的理屈词穷,后来你走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陆扬别过头来看着周隋东,“很长一段时间你知道吗?极度郁闷。后来……”陆扬又把头转到阳台方向看着外面渐暗下来的虚无。“我还真的尝试过入世,干过点小工什么,发现我根本不能适应那种生活。日子久了,我自己琢磨出味来,我怎么就不能理直气壮的过我的日子,我没杀人没放火的我怎么就必须按照大家的价值观活着啊。我也没欠谁的。后来我终于能挺胸抬头,大踏步的,人模狗样的走在人堆里了。靠我不是精英,也不代表我就是垃圾!”
陆扬笑“和你在一起有段时间我老觉的欠了你,欠了大家什么,后来发现,我XXX谁也没欠。”
“你本来也没欠我的,是我欠了你的。”周隋东认真的说。
“所以说你特别啊,非常特别。要说我手里过了不少人,大家都有对有不对,分手也是相互的。所以过了也就过了。只有你。哈哈,看见你就想起那些痛苦郁闷的日子,我差点割腕你知道吗?所以说,那些人们,我伤他还是他伤我,我都能一笑而过,就你不行你知道吗?”
周隋东轻轻说“也就是说,你还恨我了?”
陆扬不语。
周隋东脑子转的很快“你没听过那么一句吗?有爱必有恨。”
“有恨不一定有爱了。得,随你说吧,今儿是我没喝多的情况下说的最多正经话的一天。这些话也憋了不少年了。再不说,该在我肚子里发酵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周隋东也拿起支烟点起来,若有若无的烟雾就袅袅的飘在他们两之间。周隋东好像有种错觉,他们其实一直没有离开,只是吵完架之后,各自赌气不说话坐着而已。
“叮咚~~”两人一震,雾就散了。
“十点了这谁呀。”陆扬起身开门。
“陆哥,你这盘刚买的就划了,我跟你说你……”小屁孩边说边往进走,然后看见沙发(违规词)上的周隋东,做惊讶状“叔叔,叔叔这么晚了你还在啊。”
周隋东就站起来。
“他正要走呢。”陆扬说。
周隋东讪讪的说“是啊,刚准备走。”
“哦,叔叔慢走啊,”小屁孩露出纯真的笑脸。
陆扬问小屁孩“你呢?就是来说盘划了?”
“我想说你明天去换去吧,别老让老板坑你。”
陆扬从男孩手里拽?獭靶校?魈炀腿ィ?阋裁皇铝税伞R不丶野伞H檬迨逅退湍恪!?
“陆哥~~”
陆扬把小屁孩往周隋东怀里一送“拜拜。”门就关上了。
周隋东微笑“小朋友,你家在哪栋楼?”
“用你管?”男孩转身离去,脚步把楼梯踩的咚咚响。
周隋东笑就凝在了脸上,轻叹一声,在门口又站了半响。 07.
渐渐渐渐天气热了,日子过的不快不慢的。周隋东给陆扬打过两次电话,可人家的生活总是排的满满的。
周隋东就烦躁起来。现在不比当年,小屁孩一个,死皮赖脸,混不吝,喜欢就是喜欢,直追的对方上穷碧落下黄泉没地躲没地藏的。最后还不是束手就擒?
现在不同了,现在岁数大了,脸皮反而薄了,还没得对方问有劲没劲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始搔眉打眼的了。
话是这么说,可周隋东心里就总是放不下。那几年都淡淡的。隋东还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重新遇见陆扬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别人的问题。
一天老总叫周隋东去陪客。对方是南方一大公司的老总。见了面才发现。这老总是他以前一个公司的同事。
从前同是中层,如今连周隋东的老总都要点头哈腰的,还一个劲的要周隋东多陪几杯,仿佛周隋东是接了熟客的小姐。
周隋东心里就不爽,加之喝的猛了些,酒席的后半段就开始晕上了。
直到必恭必敬的把人家送回酒店,老总拍拍周隋东的肩胖“不平衡了?”
“哪有的事,最近喝坏了。”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这事,说不清楚。我以前公司的部下现在是世界五百强大中华区的销售总监,我还不得死去?要想活的开心,就得认命。”
认命?开玩笑。周隋东心想。你要是认命你出来自己开公司干什么?不还是不满意嘛。但是周隋东没说话,只笑了笑。
灯火正热闹的紧。酒店不远就是陆扬的小区。老总说“走,咱兄弟去喝点?”周隋东摇摇头。“我去附近看个朋友。”
老总是知道周隋东的“宝贝?”
“要是就好了,以前的。现在人家。”周隋东顿了顿,“看不上我了。”
“这事,尽人事听天命吧。我说你最近怎么没精打采的呢。”
“那这么说什么都得认命了?靠,那我还扑腾什么?。?姨勺湃妹??瓷衔业昧恕!?
老总笑了,周隋东让司机在路口停了车。
上楼的时候,周隋东考虑要不要给陆扬打个电话。想了会,陆扬家就到了,四楼。
门好像虚掩着,周隋东就敲了敲门。没人回答,但里面依稀有吵闹声。
周隋东脑子一热,推门就进。
客厅灯大开着,陆扬光着膀子,把那个小屁孩死死的压在下面。“你还来劲了你,我告你你别以为我XXX就好脾气,我告你我混那会你还液体呢!信不信现在我就……”陆扬微微抬了下头,就看见呆立当场的周隋东。
陆扬一愣,手就送了,小男孩一下把陆扬掀过来,抱着陆扬狂啃。手就不老实的去摸索陆扬的腰带。
周隋东酒劲就上来了,上去揪着毫无防备的男孩子,挥手就一个大嘴巴。
“周隋东!!!!”陆扬大喊。小男孩捂着脸就愣住了。
陆扬懒洋洋的起身,“有你屁事!不过你丫也欠抽!”
小男孩缓过劲来,疯了似的冲过来。上去就扯住周隋东的西服。两人就扭打起来。
陆扬才拉呀,三个人看上去象在演一场滑稽戏。
后来陆扬也急了,直接给了周隋东脸上一拳,马上鼻血长流,又踹了小男孩一个窝心脚就把装若疯狂的小男孩直接踹沙发(违规词)上去了。
一时三人无话。周隋东突然感到好笑。我算是干嘛的啊我。
“你帮我还是帮他?”小男孩带着哭腔。
“帮你个屁!!我XXX帮谁呀我,我谁也不帮!”
周隋东冷笑“看着一个三十的和一个十八的为你争风吃醋你是不是特美啊,特有成就感啊你。”
陆扬睁大眼睛“我XXX有病啊我。你们XXX一个个都上赶着贴上来,跟XXX苍蝇一样哄都哄不走,软硬不吃的。靠,最后都XXX怨我啊。我XXX怨谁啊我。”
“陆哥,我,我”小男孩缓缓站起来,捂着肚子,看来那脚不轻。
“你个屁,滚滚滚,滚回家去,以后少来这腻歪。我XXX就是心太软了,才给你们这帮白眼狼可乘之机。告诉你们,以后爱谁谁,在我这,都没面子!”
小男孩看着陆扬涨红的脸,没看过陆扬发这么大脾气,没敢再吱声,只是狠狠剜了周隋东一眼,一瘸一拐的走了。
门被轻轻带上,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陆扬转身看着周隋东,眼睛血红,脸也涨的猪肝色,“是不是我生错了我。妈的一个个见了我身上那几两肉就XXX不安生起来。我这又不收集这个。靠,一个个都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跟XXX写爱情小说似的,其实都是那点液体憋出来的,一个个,就没见在我身上打好主意的。最后XXX献了青春献爱情的,就他妈我一个,最后错XXX还是我的。你们倒好,一个个的都拍拍屁股该XXX去哪去哪了。”
这话不知道是在说谁,又好像是在说谁。
但是周隋东压根不想听懂。
周隋东眼睛里还是两人刚才滚动的身影,酒精和拳头把他的太阳穴搞的一跳一跳的。他看着陆扬,灯光下性感的锁骨和低腰裤上暧昧的毛发闪着诱惑的光彩。粉色的突起旁边还有些可疑的红斑。
周隋东那几两肉也不安分起来,欲望混和着愤怒和彷徨,周隋东就冷笑起来,“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你骂别人的时候想想你把自己的JB放哪了。”
陆扬静静的说“你也滚。”
第五章.
01.
“你爱人吻却永不爱人
练习围浪但是怕熟人
你爱路过去索取见闻
陌路人便特别有份好感
你亦爱别离再合再离
似花瓣献技叫花粉遍鼻oh~
你在播弄这穿线游戏
跟他结束他与他再一起
你小心一吻便颠倒众生
一吻便救一个人
给你拯救的体温
总会再捐给某人
一吻便偷一个心
一吻便杀一个人
一串敏感一串金
一秒崎岖的旅行
有半夜情人延续吻别人
让你旧情人又维护他人
每晚大概有上亿个人
在地球上落力的亲吻
你那习惯散播给众人
在地球上为踏遍及世人
这搔搞的爱情跳蚤的旅程
延展铺天盖地好本领oh~~
这掉轨的爱情播种的旅程kiss
别了他他吻她他吻她吻他吻她
延续愉快过程(你我他怎高兴)
下个他他吻她
他吻他再亲你结束这旅程
多得你这煞星……”
“小孙,什么乱七八糟的歌,唱的我头疼,关了关了。”老总皱着眉头。
“哦。”音乐嘎然而止。
“隋东,最近情绪不高啊。”
“没事。”
“没事就好。星期六有个负重徒步GPS野外拓展活动,我给中层以上都报名了,你就带队去吧。”
“啊?”老总怎么也开始矫情的搞这种事情。
“主题是你为谁工作。回来都要交报告的,平均分不及格的,就去自费参加培训。”
周隋东暗笑,什么玩意,给谁工作,当然是给孔方兄工作啊,不是为了钱,谁在这没日没夜的卖命。老总也是,以前总是还能想起些自己打工时候的情景,推己及人,现在位子上坐的时间长了,也开始做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了。但是只嘴上应了一声。
回公司一通知,怨声四起。要这些工作透支酒色过度的人们去负重徒步,还不如叫他们加两天班好些。
转眼周末就到了。第一天的活动还好些,没山路,背着15公斤的东西,大家还可以说说笑笑。
晚上是仿佛传销洗脑一样的职业培训,听得周隋东想吐。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背着登山包出发了。走了近3个小时,太阳慢慢毒了起来。
周末来爬山的人真不少,摩肩擦踵的。周隋东满脸冒油,四处张望。
突然就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真是陆扬,迎面走过来,应该是要下山了。
周隋东就苦笑起来,自己是没办法,陆扬是没事闲的,看他轻松的表情,就知道心情不错。
“陆扬!”
陆扬一怔,抬起头来四处打量。
周隋东他们穿的统一的运动服,带着遮阳帽,看起来都差不多。所以陆扬找了一圈,才看见队伍里满脸冒油的周隋东。
“小周。”陆扬也很惊讶。
一个带着墨镜的男子就走过来,手搭在陆扬肩上“你朋友?”
陆扬就点点头,万分不情愿的介绍“周隋东,董哥。”
两个男人握握手,彼此深深的对视一眼。
周隋东看那男人,应该超过四十岁了,气质很好,后面好像还有两个背着包的男人,也停了下来,应该和他们一起的。
“小周你这是干什么呢,搞的奇形怪状的。”
“嗨,公司的活动。”
“那你快走吧,别掉队。”陆扬说这话的时候,就带点忍不住的笑意。
在陆扬来说,是从未见过这样奇怪这样狼狈的周隋东。
在周隋东看来,你这什么意思?加之陆扬身边有个老男人,心里就万分的不快。
“哎,你朋友?”公司另一个副经理凑过来。
“嗯。”周隋东咬着牙恨恨的。
“够牛比的啊,跟董毅一起爬山。啧啧啧。”
“董毅?”周隋东没缓过来。
“就那个为华投资的老板啊。”
周隋东想起来了,上次为华年终酒会的时候,自己还出席了,见面也还说了几句话。刚才因为他带着墨镜,自己的注意力又在陆扬身上,所以才没细想。
“靠,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那老小子,现在越做越大了。”
周隋东想的却是董毅那点风流事,圈子里没几个不知道的,先是捧一个小明星,然后又和俩搞艺术的弄的满城风雨的。
周隋东有种被耍了的感觉。说什么我和他不是一类人。什么走不到一块,原来,真找了个飞到意大利定做绣着自己名字衬衫的精英,靠,我这个小白领,当然不值一提了。
周隋东心里充满了无助的愤怒。
而这愤怒带给他莫名的力量。背着15公斤的大包,他大踏步的,穿过嘻笑怒骂的游人,穿过汗流浃背的队友,穿过林阴密布的树林,踏着层层向上的阶梯,直是想一直,走到天上去。
02.
人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疯了似的周隋东旁人无人的狂奔于崎岖的山路上,忘记了休息,忘记了喝水,忘记了时间,但是忘不了的是陆扬。
下午,周隋东击败众多队友,第一个到达目的地。
“还得跟人周总学,看看,人家工作是个什么劲头。”
“老周,够卖力的啊,连口水都不喝,面包也不吃,这都快4点了,不饿?”
周隋东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靠,我气都气饱了,还饿呢,要吃,也XXX吃人。
培训活动圆满结束。大家在培训中心洗澡换衣服,人模狗样的拖着疲惫的身体各回各家。
被愤怒和疲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周隋东拖着快要散掉的身体,却独自打车,神使鬼差的,来到陆扬的楼下。走一步歇一步的上了四楼。
明知道百分之九九的可能是失望,可周隋东就是不死心。
百分之一的几率居然发生了。门开了。
看见疲惫的周隋东,陆扬怔了怔。仿佛要关门似的。周隋东本能的无力的推了下门。
也许是这个动作太无力了,陆扬把门打开了。
周隋东弯着腰,一步一挪的直扑沙发(违规词)。半躺在沙发(违规词)上,也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直的看着电视机。
电视机压根没开。
陆扬站了半响,走进厨房继续自己的晚餐。
屋子里飘着饭菜的香味。
“吃什么呢~~~~~”低的象蚊子。没人回答。
“吃什么呢~~~~~”没人响应。
“吃~~~~~”……
陆扬吃完饭,擦着嘴走出来,周隋东用尽所有的力气“你XXX吃什么呢给我来点,你想把我饿死你们家啊。”
陆扬吓一跳“吃就吃呗你嚷什么啊你还想吃人啊你。”
周隋东:我有想过~~~
“蛋炒饭是没了,下挂面行吗?靠,我这又不是饭馆。“
“行啊,随便什么都行。”周隋东露出谄媚的笑容,靠我真够贱的。
陆扬下的挂面,真的很好吃,虽然里面就是些鸡蛋西红柿什么的。
看着周隋东狼吞虎咽的吃完第三碗面,陆扬苦笑“还吃吗?挂面真没了,冰箱里还面包,好几天了,吃不?”
“不吃了,凑合吧。”
周隋东抬起眼看陆扬,陆扬今天穿了件黑白道的T恤,笑容干净迷人。
“你今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痴痴呆呆的?”
“你说呢?”
陆扬就没话了。“吃好了吧,吃好走吧。“
“走不动。”周隋东干脆脱了鞋躺上沙发(违规词)。顺手就打开了电视遥控。“
陆扬站着,看着眼前这个赖皮的男人。却懒洋洋的生不起气来。
看了一集烂到忍无可忍的电视剧,陆扬又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走不动。”
好脾气也是有限制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在这呆着。你有本事打我一顿,有本事报警,有本事叫老”周隋东顿了一下“叫人来抬走我。我反正是走不动了。”
陆扬气笑了,这眼前是那个男人嘛,是那个一本正经好学上进的好学生嘛,怎么变这样了?
陆扬就不说话了,看着瘫到在沙发(违规词)上的周隋东束手无策。转身进了卧室,重重把门带上。
自暴自弃的周隋东,胡思乱想着,躺在陆扬的沙发(违规词)上睡着了。
电视开着,自顾自的演着赚人眼泪或者赚人笑容的悲欢离合。
在梦里,周隋东梦见自己光着膀子,象民工一样,轮着大锤砸着一堵破墙。一下,两下,直打得浑身酸软。
他突然觉的,这年头,当个了无牵挂,嘛事不想,没皮没脸的人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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