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回事》 BY 于睫 (两个音乐家的故事,微虐,HE)【完结】
两个人一回事BY:于睫
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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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2月24日
今天诸事不利。
前两天刮沙尘暴,铺天盖地的黄土差点儿把祖国的心脏变成第二个楼兰古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土黄色成了这个城市的主要基调,我那辆红色的神龙富康也不能免俗的蒙上了土黄色盖顶。
该我走背字,刚从北交乐团出来,车子就在三元桥被拦下了。交管局实习的小警察以车容不整为由,上来就要罚款200。幸亏带班的老警察明查秋毫,认明此红车乃私人所用并非载客赚钱的出租,我这才得以放行。
不该这么着急买车的,应该等积蓄再多些,买辆好点的车,起码不该和满大街的出租车一个模样。秦霜当初是这么说的。 但我真的等不了了。早班公交车上那个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的妇女给了我最有效的消费刺激。
天知道,这个城市每天有多少男人怀揣一颗比窦娥还冤的心,下了公交车直奔车市。
我想我应该是最冤的一个。
吃女人的豆腐?我不行,秦霜可以吧。也许。我指的是生理方面。
聆听我的购车理由时,秦霜一直在笑。想起他幸灾乐祸的表情,我真想调转车头,可是“赛百味”的黄色标志已在眼前。
“既然已经到了,别对不起油钱。”我嘀咕了一句,把车停靠在路边。
我打包了一份金枪鱼三明治和一份蔬菜沙拉,把车驶上了三环路。我要在7点半之前赶到中山公园音乐堂。中交乐团的演出,我极少错过,更不会迟到。
我在我们乐团的小食堂吃过晚饭了。就是没吃也不会对这种冷东西有食欲。
美其名曰“赛百味”,其实就是Subway。据说这玩意在美国相当于北京地铁站的“庄园汉堡”。
寡淡,无味,没嚼头,搞不懂秦霜为什么喜欢。
如同我搞不懂他为什么习惯在演出前饿着自己。他那套吃饱了就会出差错的说法也不知道有什么理论依据。
音乐会开场先是介绍演奏员:第一小提琴,李逸刚;第二小提琴,秦霜;中提琴,彭仲南;大提琴,姚佳。
听到“姚佳”两个字,我牵动了唇角。明知道台上那个唯一穿长裙的人不可能注意到我,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微笑。shi威似的。
音乐会正式开始。从始至终,我的目光一直凝固在秦霜的身上。勋伯格第二弦乐四重奏,贝多芬第11弦乐四重奏,海顿第五“云雀”弦乐四重奏……是我和他听过、也演奏过无数遍的乐曲。
最后一个音符消逝在空气里,掌声雷动,音乐会非常成功。演奏员鞠躬致谢,三名男演奏员互相握手拥抱,依次吻女大提琴手的脸颊。
秦霜的唇落在姚佳的脸上时,我的心抽搐了一下。似曾相识的一个画面。
我是第一个冲出音乐堂的。害怕被人踩住尾巴似的。
仿佛又回到两年前,心中有个巨大的声音在吼:走啊!走啊!……
我的“神龙”在长安街上疾驰,副座上的三明治和沙拉在塑料袋里“哗啦啦”轻响。
手机奏起《欢乐颂》,我凶恶的喂了一声。不用看号码,我知道是谁。
“停车场的车太多了,找不着你。你哪儿呢?”
“西单。”说完这两个字,我切断了他的问话。
我和衣躺在床上,情绪很低落。有股无名火在心头乱窜,压下去,又上来。怎么也不能劝服自己平心静气。
他回来了,倚着卧室的门框问我:“你不等我就是为了赶回来装死?”
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不悦,我闭着眼睛不说话。
他窸窸窣窣的换衣服,间或抽动两下鼻子。大概在停车场冻太久,有点着凉。
昨晚的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最低气温,零下7摄氏度。
我想告诉他,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有感冒冲剂,却被他一声欢呼阻断:“赛百味!”
他打开包装纸,不好意思的和我对视,笑着走过来轻啄我的唇。他的嘴唇冰凉,还有点潮湿。
不会有清鼻涕吧?我的脸上浮起笑意。忽然想起这双唇刚刚还吻过别人,初绽的笑容便被扼杀在摇篮里。
他坐在电视机前吃三明治,看着某个电视剧的某一集。没头没尾的,傻看。
他在浴室洗澡,哼着德彪西的《月光》。半掩的浴室门涌出白色的氤氲,传出哗哗的水流声。
他是故意的。我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我脱掉外衣,扯过棉被盖在身上。
水声停了,吹风机嗡嗡的响,伴着他轻轻的哼唱。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浴室镜子里模糊的身影,却极具诱惑。
“混蛋。”我低声咒骂,翻身背对着浴室门,把衣服一件件从被子里抛出来。
他轻悄的上床钻进被里,我侧肩压住他,他笑着仰头承接我的吻。他的皮肤还有些潮气,浑身散发着沐浴乳的植物清香,像一枝清新的栀子花。
我的手抚过他滑腻的脊背,沿着脊椎下滑,扣着他的腰翻转他的身体。
他翻回身吃吃地笑:“耍赖?这次该轮到我了!”
我不说话,再次扳动他。
两个人都把自己当成了烙饼的师傅,把对方当成了饼。怕烤糊似的,锲而不舍地翻。
粗喘中,从我的嘴里冒出了一句话:“别想把我当女人!”
他愣住了,迷惑的回眸。眼里有我不曾看过的东西,但我来不及细想。
他短促的叫了一声,脸陷进枕头里。
很快便完事。我靠在床头吸烟。我知道他受伤了,不只是身体。
这样暴戾,我是第一次,连自己都吃惊。
演出结束吻女搭档是礼貌,我也是这样做的。却无法自控的由此联想到他和姚佳的过去。怎么会如此神经质外加小肚鸡肠?
我对他总是没有把握,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刻也不能确定他是否会永远在我身边。有时还会胡思乱想,想象他是被女人缠腻了才会和我在一起,想象他做1时把我当成女人。
这变态的想法,让我无法不鄙视自己,也无法把它从头脑中摒除。
在我点燃第五支烟时,他起身进了浴室。浴室门关得很严,但我仍能听出,不甚清晰的水流声中夹杂了几声模糊的咳嗽。
我把一包感冒冲剂放在床头柜的显眼位置。手臂无意间掠过他的枕头,上面有一片冰凉的湿痕。
秦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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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2月25日
飞往吉隆坡的MH371将于9点40分起飞。现在是7点29分,我已经办好一切手续,端坐在首都机场的候机厅。
昨晚那场弦乐四重奏是我2003年的最后一场音乐会。
年底是演出季,我们两个人一直都在忙。我被团里借调到大马管弦乐团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两个月的借调期,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离别。我替他订了一张1月4号飞吉隆坡的机票做补偿。
1月3号他在北京的音乐会就可以暂告一段落,我以为我们可以在马来西亚过一个热带的数九。
中山音乐堂的专场音乐会很成功,没出什么大纰漏。在台上和姚佳他们互相道谢的时候,我能感觉出大家的兴奋。
我是第一个从后台跑出来的。卓越在等我,我想听到他的祝贺。
在停车场附近,姚佳叫住了我,祝我明天一路逆风。常坐飞机,也知道了一点常识。开玩笑似的说出一些听着不顺耳却无法反驳的话,由此成为习惯。
我转过身,一步步后退着向她挥手:“谢谢。圣诞快乐。”
我在停车场转了大约二十分钟,找不到卓越。我穿着来不及系上钮扣的大衣,里面是演出时的单衣单裤,拎着鼓囊囊的衣袋和小提琴。
卓越连人带车全没影了。我在停车场一辆车一辆车的找了半天,冻得牙齿直打架,这才想到可能被他晃点(耍弄)了。
一回家就想找他算帐的,却看到餐桌上的“赛百味”。想必他是赶着去帮我买宵夜。
他似乎对我的误会很不满,也不解释,爱搭不理的躺在床上,连外衣都没脱。
为了表示歉意,我主动吻了他。他笑了一下,很浅,好像没那么气了。
洗澡回来,我以为他已经睡了。虽然今天是说定的日子,但我不想吵醒他,就轻手轻脚的钻进被窝。
原来他没睡着,一切可以按原计划进行。我喜欢他的吻。
但他好像记错了,这次该我的。其实我们从不计较这些,有时说说,只是为了闹着玩,谁也没认真记下次数。
爱爱这种事,本就随性而至,订下一三五是我,二四六是你,那两个人之间就只剩下“做”没有“爱”了。
我想和他像以前那样笑闹一番,但他变得很矫情。不,是蛮横。他手劲很大的扳我的身子,我故意叫真儿的提醒他,今天该轮到我。
“别想把我当女人!”他突然这么说。很认真的,一点都不象开玩笑。
我惊呆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他趁我发愣一下冲进来,也没做润滑和扩张。很疼。他那句话一直在我脑子里转,带着回音。
他发泄完就坐在我身边抽烟,不理我。我趴了很长时间,身上疼得不想动,眼睛酸涩。
后来,我去浴室清理自己。他把我弄伤了,有血丝,不过好像不太严重。
我洗完澡回来,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枕着自己的枕头,抱着我的枕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想让我睡在他身边吗?正好鄙人也没这个打算。
我开始收拾行李,不仅是出差要用的,是全部。我不打算回来了,真的。
他竟然会认为我把他当成女人,他竟然不相信我爱的是他。
有一种无望的感觉,就好像一直单恋一个人,而他却毫无知觉。无望到想放弃。
我把钥匙留在了床头柜上。虽然看到那包感冒糖时,我有一丝迟疑,但还是放下了。
登机前,我打电话给航空公司,取消了1月4日的预订。
6个小时之后,我从严冬跨入酷暑。
接机的人把我送到Melia Kuala Lumpur,留下一份时间表和一叠乐谱。稍事修整,我到楼下的商务中心买了一张当地的012手机卡和一张打长途的StarCall。
从电梯出来,我边往房间走边用手机拨号。想都没想。另一手从裤袋里摸出钥匙卡开门。
看到房里那只158行李箱的瞬间,我迅速按“No”。几乎忘了,我为什么要带这么大一只箱子。
我不是要给他打电话,我只是在试电话卡。按那串数字,只是习惯。
习惯,既可以养成,也可以改掉。
比如饭店标准间里的单人床,我现在已经能安睡于其中任何一张。读大学前,我还习惯一个人睡一张大双人床,还曾经因为不适应男人公寓的窄小铁床,上演过夜半惊魂……
那是六年前的9月10日,开学第一天,教师节。
我拎着行李走进寝室,他正在拉琴,是一曲增进左手灵活程度的“大顿特”。按小提界左手是技术右手是艺术的说法来评判,他的技术相当纯熟。
看到我进来,他收起琴礼貌的问好。看我老盯着他手上的小提,就解释说他只是在开新弓,并不在乎听音辨音,所以没去琴房。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对那一刻的印象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热得要命。贴身穿的衬衣都被汗水浸透,黏在身上。
我摸着上铺床栏上的名字苦笑,这么窄的床,这个高度……
他大概看出我对铺位的不满,指着下铺问我:“要换吗?”
他和我面对面的站着,眼睛特别黑特别亮。视线落在我脸上时,仿佛有两道被放大镜聚集的光柱投射过来。灼热。
我突然变成一个死要面子的人,不假思索的拒绝他的好意。
当天晚上,我用行动证明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真理。我从上铺摔了下来。
没什么强烈的感觉,前一秒钟还睡得正香,身体一震,已经躺在地上,棉被垫在身下。
我摸着身体两侧的地面纳闷:怎么床的两边都是墙?
同寝室的三个人齐刷刷的坐起来,搞清状况后开始哄笑。
“有护栏也能摔下来?梦里练空翻啊?”声音传自另一张上铺。
我转动头颅想回嘴,却从卓越的眼睛里捕捉到关心。我决定放弃面子。
听了我换床的要求,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我。我以为他会损我两句,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抓住我的手臂拉我起来,眼睁睁看着我大咧咧的爬上他的下铺。
身体接触到床褥时,我意识到疼,不自禁的哎哟出声。为了掩饰尴尬,我指着地上的被子示意他:“帮人帮到底。”
他拎起地上的棉被,抖了抖,放在我身上,尿急似的走进浴室。
我用脚勾起他的被子,抛向上铺。得意的想,如果我不吵醒他,他会不会尿床?
后来住在一起,说起这件事,他死不承认有起夜的习惯。
习惯,可以养成,也可以改掉。
比如我偶尔回父母家住,无论晚上怎么努力把自己摆在床中央,早上醒来,身体还是贴在一侧,把另一侧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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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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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2月25日 圣诞
今天早上醒来,秦霜枕头上的水迹已经干了,感冒冲剂还在原处,旁边多了一把钥匙,贮藏室少了一只158型旅行箱
我意识到什么,惊惶失措地满屋乱窜,却找不到他半个影子。家中成对的事物只剩下一半,一只漱口杯,一支牙刷,一把剃须刀,一个人。
我呆愣愣的站在屋中央,攥着那把钥匙。攥到手心出汗,钥匙发粘。
“滚吧,永远别回来!”我咒骂着,把钥匙从窗口抛了出去。
从17层飞下的钥匙,不等落地便脱离了视线。
7点30分,我冲出了家门。否则定要被指挥的口水淹死。
没吃早饭,排练时肚子偶尔咕咕叫两声,奇怪的是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饿。
我整天都在想,他会不会真的一气之下再不回来。突然的心慌气短,就像高原反应。
我试图安慰自己:他会回来,他收拾东西离开只是一时之气。
甚至回想起许多他好脾气的事例来说服自己不要慌。
有一次,在家里和他一起练《霍拉舞曲》。
他用连顿弓在第七把位走句时,连续几次在同一个音符打磕绊。
我绕到他身后,去抓他摆弓的右臂,却碰翻了谱架。他弯腰去扶,很平常的动作,却是不一般的诱惑。
我吸气,忍住笑,贴上他的后背,猛然把他压倒。他很尖锐的叫,挣扎着说等等,我不理会。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安静下来。
事后才知道,压在他身下的铁质谱架把他硌伤了。一条细长的压痕横贯左胸,直角处渗出了血。
上糖的时候,两个人低头相对,四只眼睛都盯着我手里沾了双氧水的棉签。刚碰触到伤口,他“嘶”的吸冷气,我拿着棉签的手听到号令般迅速举到半空。
他抬头看我,骂了一声“禽兽”,就此笑开。
他的脾气,真的很好。这次,但愿不会例外。
这样想,我似乎有些放心,却多了内疚。为什么要猜忌他?
也许,因为我曾经偷偷的喜欢他将近四年,等到真的在一起了,反倒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于是,就怀疑来怀疑去。
居然暗恋了他四年,有时自己都不敢相信,大学时光,竟会这样渡过。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承认,第一次见到他,好感就油然而生。
那是我搬进学生公寓的第一天,9月10日,教师节。
我看寝室没人,想起那把新配的苏木弓还没开,就随便拉了一首曲子。拉到尾声时,他推门进来。似乎对我不去琴房练琴感到有些诧异,就一直盯着我的琴看,听了我的解释,他粲然一笑,开始找自己的铺位。
“上铺?”他很小声的嘟囔,手指划过贴在上铺床栏的秦霜两个字。他的手很漂亮,手指白皙修长,手背隐隐透出蓝色的血管。
我觉出他对铺位不满意,问他要不要和我换。他微笑着道谢,轻巧的攀到上铺。
印象最深的,是他有一张与冰冷的名字截然相反的灿烂笑脸。
第一把火是他点起来的。
半夜,我被重物坠地的声音惊醒,睁眼就看到他仰躺在我床前的地板上,仅着一条线条毕露的白色内裤,被子压在身下,裸露的皮肤在月光下闪着银光。
我愣了几秒钟,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猛的坐起来,想查看他有没有受伤。听说有人曾这样摔断过脖子。
他却先笑了,坦然的提出要和我换床。
我拉他起来,他迅速爬到我的床上。可能有轻微的跌伤,躺下时他低低的呻吟了一声,随即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呆立在床边,仿佛被电击到一样从头顶麻到脚跟。
他无所谓的笑着,手臂伸向地面的棉被,对我说着什么。
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就像暂时性失聪。各种色情画面几乎在一秒钟之内充斥我的大脑。
理智告诉我,我必须,马上,逃离他的视线。
我拎起地上的棉被,故作镇定的抖了抖,放在他身上。然后,匆忙转身走进浴室。有一滴汗,从鬓角悄悄滑落。
黑暗中,我靠着浴室的墙壁,随着手上的动作急促的喘息。白色的瓷砖,冰凉,光滑,吸附着我的后背。
之后,我仔细的洗手,心里很平静。
紧张,慌乱,无措,在初二那年的游泳课上,已经都经历过了。当年那个在英东游泳馆的厕格里瑟瑟发抖的少年已经重生。
用一年的时间,我了解自己,也重新认识身边的世界,迅速的成熟。发誓要永远保守那个秘密,要做优秀的小提琴手,一个在台上台下都无可指责的男人。
我依然开朗,依然笑闹,偶尔打架,偶尔说脏话,与以往的卓越没什么不同,只是练琴更加玩命。每首小提琴练习曲后面的记录数字,都在飞速增加。从两位数到三位数,再到四位数。我也从初中到高中,再到音乐学院。一切都沿着既定的轨道运行。
也有生理需要,我的解决途径与洁身自好并不矛盾。
现在的我,对同性产生好感或是欲望,已经能冷静的处理。
秘密,还是秘密,一直都是。
每当他勾着我的脖子说:“走啊!上琴房‘杀鸡’去”;或是塞给我一张歌剧《唐璜》的唱片,得意的说:“斯德哥尔摩宫廷乐团的录音,绝对珍藏版,传男不传女,”我就忍不住要做白日梦。
直到看着他像个面首一样在女孩子堆里打转,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我不再对现实中的秦霜抱有任何幻想,却在幻想中对他为所欲为。
他的第一任女朋友是在开学第二周的新生汇演时认识的。钢琴系的同级生,小巧玲珑的乖乖女。
他仍旧拉我一起去琴房,只是路程缩短。两个人说笑着,走到女生公寓门口,那个钢琴系女生迎上来,挽起他的手臂。我就变成空气,走在他们身后。
那段时间,对他后脑勺的发型变化特别清楚。有时候发现他的头发长了,过了发界,有几绺伸进衣领里。周末回来已经打理清爽。然后,再看着它一点点变长,渐渐又长到发界。
他们相处了半年左右,第二年5月中分手。
当时学校在搞一个慈善义演义卖活动,所有演出费和小商品销售的收入会在六一那天捐给儿童福利院。也许是希望小学。具体哪一个我忘了。
那个钢琴系的乖乖女穿着一件印有红色桃心的纯棉圆领衫,把手上的另一件塞给秦霜。
“捐钱就是了,干嘛非要穿夫夫装?”秦霜把钱放在衣服上,又推回给她。红色的百元钞票映衬着透明塑料袋里的鲜红桃心。
我坐在附近的桌子上,喝着一杯义卖的橙汁,看着他们拉锯。他们头顶的横幅迎风招展,红色的大字鲜艳如血:One Love One World。
女孩儿扭头跑开,没开封的衣服丢在地上。秦霜走到我身边,夺走我手里的纸杯。
“怎么样了?”我问。
他说:“分手了。”
“就因为那件夫夫衫?”
“无聊!幼稚!”他大口喝我的橙汁。
“没这么严重吧?不觉得自己小题大作?”我说的是真心话。
他直愣愣的看着我,忽然捏住我的下巴:“张嘴!让我看看!”
我打开他的手:“有病!”
他笑着吐了吐舌头:“是不是变成桔黄色了?你也一样!”
义卖的橙汁,水和色素调出来的假象。
“她喜欢时不时撒个娇,任性一下。我偏偏最不会哄人。我们并不合适。”后来他这样跟我说,“那件夫夫衫也许只是个分手的契机。”
之后,他又交过几个女朋友,分手的原因各异,有时是他提出来的,有时是对方。分手后他也很看得开,没怎么表示遗憾。只有一次,他承认他失恋了,那个女孩儿去了维也纳。他喝了点酒,但没喝醉,烟倒抽了不少。
秦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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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2月27日
正式加入大马管弦乐团的第二天。一切还好。白天排练,晚上是音乐会,跟在北京时没什么两样。
只是天气很热,室内空调很劲。总是感到口渴,一休息就拼命喝水。肚子就那么大,灌个水饱后根本吃不下东西。基本上一天只吃一顿饭。
如果不是排练结束后要和团里人一起去餐厅,这唯一的一顿也可以省。
今天在KLCC尝试了Nasi Lemak。不难吃,但也算不上美味。
指挥是华人,会说英文和马来文,闽南话和粤语,就是不会讲普通话。这里叫华文。
为了照顾团里的外国乐手,他大多数时候说英文。
我的英语水平有限,要借助一部好易通电子辞典。
于是,我沿袭了和卓越一起去琴房的老习惯。有时在路上碰到,和我说话之前她会很大方的跟卓越打招呼。
不论是小提琴演奏的技巧还是在床上,她都给了我很多指导。居然能做到不令我自尊心受挫。
我想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因为我想认真谈这场恋爱,没想过和她分手。
但她却先提出来了,在交往一年后。我读大三,她即将毕业。
她说她拿到了维也纳国立音乐演艺大学的Offer,签证也下来了。
“你先去等我,我也去申请。实在不行,我等你回来。”我很认真的说,连自己都被感动。
她却执意要分手。我很意外。这根本不是理由。
她说:“咱们两个人爱得都不够深。如果你爱我,应该挽留我;如果我爱你,就没什么不能放弃的。”
我不能理解她的话,我只知道我不想分手,也不想耽误她的学业。我不觉得我有什么不对。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她收回决定,甚至想低声下气的求她,但终究做不到。
“可我是爱你的……”半晌我只说出这么一句话。苍白,虚弱,无济于事。
“我知道。因为你还没有遇到最爱。”
她最后这句话我更是不懂。她凭什么这么肯定?
她走的那天我去了豪运酒吧。以前常和她在这儿听地下乐队的演唱。
我要了一杯芝华士12年,慢慢的喝。我不想买醉,只想随便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弄清楚我们之间为什么会这样。我很认真的回忆我们之间的每一个细节,没有发现任何导致分手的原因。
其间接到卓越的电话,他很快就出现在我面前。
AK47乐队已经登台,强劲的音乐响起,我们听不见彼此说话。我拉着他往外走,坐在酒吧外面的高台阶上。
我说:“我失恋了,第一次,真正的失恋。”
他不说话,只是抽烟。我也跟他要了一支。
我问卓越:“她说我还没遇到最爱。她什么意思?借口还是真的?”
“找到最爱又能怎么样?也不一定会在一起。”他不咸不淡的回答,烟雾笼罩着的眼睛闪闪烁烁。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消极的卓越,好像历尽爱情磨难,一切都看破了。
我们分抽完他身上的Salem Menthol就回了学校。那是我第一次抽烟,虽然没有夸张得又咳又呛,但嗓子确实不好受。以后,失恋这件事就和抽烟划上了等号,一想到那段经历,我的喉咙就又干又涩。 <3>
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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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2月30日
秦霜不告而别的第6天。
我真的绷不住了。排练的每个间歇都跑出去,用公用电话打他的手机,怕他看到我的号码不肯接。
我多虑了,电话根本就打不通。
晚上,打电话到他父母家,他妈妈敏锐的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吓出一身冷汗,忙不迭的表白,就差高呼三声平安无事喽。情急之下,我谎称自己忘带钥匙又联系不到秦霜。
她知道我们是分摊房租的室友,将信将疑,又找不出破绽,只得作罢:“让他有空回家吃饭,你也一起来。对了,小秦喜欢在脚垫下面藏备用钥匙,你找找看。”
两年来,我对他的行踪一直了如指掌。这次,他会去哪儿?
只好找出姚佳的电话。中交乐团里,也就跟她比较熟。四年的同学,加上她秦霜前女友的身份。
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姚佳并没有问我为什么不知道秦霜的去向。她很坦白的告诉我,秦霜借调到马来西亚管弦乐团了。
我问她要电话,她说他不知道,要问他们团的乐务,让我等她的回电。
我等得度分如年。
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无法识别”。我以为是姚佳,但对方一直不说话。担心姚佳打不进来,我胡乱骂了几句匆匆挂断。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姚佳:“他住在Melia Kuala Lumpur xxxx房间。电话号码是00603xxxxxxxx。”
拿到号码,我又犹豫了。说什么呢?
他是负气走的,因为我那句话。但是,无意之言却是藏在内心的真实想法。我总也放不下,他过去的那些女朋友……
也许,就这样结束,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也许,我们在一起只是个意外,他最终还是会选择女性。
思想斗争的结果,还是决定打过去。不说话,他不会知道是谁。只听听他的声音。一声就行。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字眼全没了意义。只有声音,属于他的声音。
忽然想起德国歌剧,明白老师为什么说词只是载体。
如果,如果就这么断了,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乖乖女型的?“维也纳”那类的?还是,姚佳?
我想象不出来。
我不了解女人。虽然姚佳是唯一和我走得比较近的女同学,甚至在她成为秦霜的女朋友之前,很多人以为她会和我成为一对,她对我也一直是个迷。
“维也纳”走了之后,管弦系开始进行弦乐四重奏的分组练习。秦霜那个组的大提琴是姚佳。
我是通过秦霜认识她的。当时她正在琴房门口吃“可爱多”,另一手拎着琴。我们和她简单打过招呼就分开了。琴房禁烟禁食,她得吃完手里的冰淇淋才能进去。
以后就是点头之交。对她的最深印象就是一头长卷发,在满大街都是这离子那离子的直发美女里,她显得比较特别。还有就是她的名字,我听到别人叫她“佳肴”或是“美味”。
和姚佳熟起来是在学生食堂。
秦霜要我去买糖醋小排,他去买其他的菜和主食。我们一向伙着吃。
我站在队尾数人头,处于领先地位的姚佳发现了我,招手让我过去。在众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我识相的摆手拒绝。她没再坚持。
秦霜端着饭菜来找我,我想说干脆算了,排到也卖完了。姚佳就走过来。
“我打了双份,分一半给你。”
我愣愣的看着她把酱红色的小排骨拨到我的饭盒里,拿勺子的右手腕上套着一个黑色的发带。
听到嗡嗡的起哄声,我的脸有些发烧,尴尬的说着:“够了够了。谢谢谢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再和姚佳见面,她总会跑过来和我聊几句。渐渐熟起来,也逗几句贫。
看到她就喊:“嗨!美女佳肴!”
她便回应:“嗨!男人卓越!”
再后来,被她抓过几次差。无非是周末的时候帮她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搬到校门口的出租车上,或是带她到相熟的制琴社配一套A型大提琴弦。
也和她一起出去过。聊的还行。
弦乐四重奏排练时,我经常流窜到她那组观摩。秦霜说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点头默认。他说的没错。
班里已经传我和姚佳在交朋友。我有过思想斗争,也有过担心。
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对女性有那种感觉的,但我确实想过交女朋友、结婚。
我打过姚佳的主意。是她主动接近我的,而且我们很合得来。她应该对我有好感,起码不讨厌。
但是我很快就打消了那个念头。我无奈的发现,那个卑鄙的计划只能实施于一个假想中的未知女孩儿。等到真有那么一个活生生的可利用对象出现时,我什么也做不到。
这也许就是理想与现实的距离。
怕她会对我有什么想法,我想过疏远她。但又觉得自己多心,或是自做多情。她的言谈举止毫无暧昧可言,似乎只是把我当好朋友。
我一点也不了解女性,根本捉摸不透她。
姚佳约我去乐和琴弓坊那天,秦霜把我挡在了寝室门口,手里握着两张车展的招待券。
我说真不巧凑,我有事。我是真的为难,脑子里已经开始在编不去琴弓坊的理由。
他笑了,说:“重色轻友,有异性没人性。”
我解释说没那事儿,我和姚佳只是普通朋友。
我这人,重色轻友有可能,但绝对不会有异性没人性。
“我们俩没戏!真的!”我说得很坚决。
“既然这样,那你们一定不在乎多个朋友一起去。”
他真的就去问姚佳。
我以为她会生气,她却笑着说:“行啊!三个人可以打车去了,比坐地铁值。”
我登时放心。
这一趟三人同行气氛很和谐,聊得也挺投机,还争论起为什么大提琴的弓子要比小提琴的短上10公分。
秦霜纯粹是胡说八道,我偏要顺着他和姚佳抬杠。从音质扯到把位,三个人笑成一团。
以后,三个人的集体活动成了惯例,没人觉得不妥。
想想都奇怪,我通过秦霜认识的姚佳,他却通过我才和姚佳熟起来。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会像等边三角形一样维持下去,但还是发生了变化。
他们在树下接吻时,我心里有个巨大的声音在吼:走啊!走啊!看什么?他的爱情与你无关!
可我的脚怎么也动不了,连转身都不行。
我闭上眼睛,对自己说:卓越,这是现实里的秦霜,不要做白日梦。
我的脚终于可以听从我的命令。
他们走在了一起,我退出了三人出行。本来就没我什么事,我连龙套都不是,顶多是个热心观众。
有同学私下里为我鸣不平:“秦霜这孙子,连哥们儿的女朋友都敢戗,真他妈不仗义。今后少搭理这种人。”
我也不想搭理他,可我管不了自己。
秦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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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2月30日
25号早上,我带走了自己的全部家当,没打算再回那套房子。
总是那么巧,在我想要离开时,于公于私都必须马上走。
两年了,他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为什么会认为我把他当女人?
他怎么就不明白,与其把他当替代品,我何不去找真正的女人?
我不是柏拉图和萨德的私生子,没本事把性和爱分得很清楚。若不是真心喜欢的人,我不能……
但他不相信。
那又何必呢?他为替代品的身份痛苦,我为得不到信任烦恼。不如分开。
我自以为想得很透彻,自信可以做得很果断。信誓旦旦的决定,等两个月的借调期一满,回到北京就另找住处。
却疏忽了一点,我想他。想得厉害,自己都没料到。
他的脸,凭空就能跳出来,不分场合,没有预兆。
深夜,一个人时,更甚。
紧闭双眼,眼前的黑暗里仿佛滴进了一滴水,墨色一点点向四周晕化开,渐淡的地方,显现出卓越的脸。水墨画似的,相当传神。
睁开眼睛,灰白的天花板就一点点鼓起来,像地壳变动。凸现之处,渐变成卓越的头像。雕塑一样,立体感超强。
“别想把我当女人。”这样的卓越有时也会说话,激出我一身冷汗。
我拼命的摇头:“没有!从来没有!”忽然感到无力,连辩解也变得虚弱,“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要的只是你,只是卓越?”
开始以为只是情欲。就在黑暗中赤裸,一点点抚摸自己,想象那是卓越的手。在手中释放时,轻声叫他的名字。
然后,静静的躺着,思念更甚。这才知道,情欲并不是症结。
于是,前天晚上,在国油管弦乐礼堂演出结束,我没有直接回饭店,而是乘KTM Komuter去了Seputeh,在Mid Valley混了几个小时,还在顶层看了场英文字幕、广东话对白的电影。虽然看不大懂,倒也消磨了两个钟头。最后,我拎着一套3D夜光拼图疲惫的回到住处。
用了两个通宵,拼图总算完成。第一次拼立体图,很费神。89.9零吉物有所值,没留给我时间去想他。
关上灯,蓝色的地球在黑夜里发出幽幽的荧光。我眯起眼睛,很容易就找到Kuala Lumpur和Beijing。用手指量,只有那么一点点距离。
“这算什么?”刚拼好的地球仪被我一掌打翻,满床满地都在闪光。
十几个小时的心血,1秒钟就被摧毁。
两年多的爱情,因为一句话就被斩断。
没有信任,再近也是不可及的距离。
今天,我不得不放弃拼图。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然想起他的电话显示国际长途为“无法识别”。摸出手机,灯都没开就拨出号码。
拇指放在“YES”上,有几秒钟的迟疑,还是按了下去。不出声,他不知道是谁。只想听他说话,无论说什么,一句就够。
卓越在电话里说喂,问找谁,问是谁,要挟说再不出声就挂了,接着骂哑巴,骂有病。然后是嘟嘟的盲音……
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响起,我打了个激灵。发呆太久,手机已经自动挂断、上锁。
拿起电话我也说喂,也问找谁,也问是谁。对方就是不说话,清晰的呼吸声说明那人还在。于是也要挟说再不出声就挂了,也骂哑巴,也骂有病。重复卓越的话,鹦鹉学舌一样。
挂了电话我摇着头笑,打匿名电话也算干坏事,报应来得真快。
其实,我从来都不信什么因果报应。有时却希望有。那样,见到姚佳时,心里的内疚感也许会减轻些。
认识姚佳是在“维也纳”走后不久,系里做弦乐四重奏的分组练习,她是我们组的大提。除了组里同专业的哥们儿,我跟她还有中提都不太熟,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
她和卓越的相识,源于某次我和她客气问好之后的简单介绍:“卓越。姚佳。”只是拇指调转方向,报上他们的大名。
他们什么时候熟稔起来的,我不太清楚。
那时候,我正被“维也纳”留下的几句话困扰着。想不明白那是她分手的借口,还是我真的爱她不够深。也想象不出找到最爱是什么感觉。
卓越把我的思考理解为失恋后遗症,对我好得没原则。我再次从他眼里捕捉到关心,借机拉他陪着我疯。联手玩CS,FIFA,传奇;在豪运吧敲着啤酒罐一起大声吼唱“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那时候,我连做梦都是在枪林弹雨里和他并肩唱崔健。
整天和卓越一起疯玩疯闹拼琴技,这样的生活状况我非常满意,没心思再关注别的。
不知道是看出我已经从失恋的da击中站起来了,还是姚佳事太多,卓越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我看着他为姚佳鞍前马后的忙碌,心存不满却无话可说。
关系再铁也不能阻止哥们儿追女孩子吧?
不解的是,几乎全系的人都知道他们在交往了,卓越还嘴硬着跟我说他们不可能。那干嘛要承认有事没事的到我们四重奏组观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不清出于什么居心,想捉弄他或者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我厚着脸皮要加入他们的约会。
嬉皮笑脸的问姚佳是否介意多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有遭白眼的思想准备,没想到她那么大方。
我们聊得挺投ji,她和卓越对我的加入似乎很高兴。好像我们这些旁观者都猜错了,他们不是夫夫,只是好朋友。
有姚佳在的时候,我和卓越的言行没有以前那么无所顾忌,不过也还好。我们都不是特能拘着自己的人。
姚佳是个不错的女孩儿,识逗,不任性,大方,和我们有共同爱好和话题。三个人算得上是趣味相投。
有时我也纳闷,到底我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还是她是我们之间的第三者。
所以后来有人私下里议论我不仗义、戗哥们儿的女朋友时,我在心里先认了,也没辩解。虽然我在一开始并没有任何企图,但在别人眼里怎么看都像是我耍了个阴谋。
事情对我也很突然,像开玩笑弄假成了真。
姚佳被系里选送参加日内瓦国际音乐节的大提琴比赛,除演出服之外,她还需要订做一件民族服装――旗袍。去格格旗袍试穿成衣那天,是我和卓越陪她一起去的。
她非常漂亮,中式服装,西式卷发,意外的hx,脱俗的美。
“好看吗?”她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羞涩的转向卓越。
卓越笑:“太好看了。穿上它你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讨厌。”她低头。
“你不相信我?你知道我是谁?”卓越继续,“我是全天下最诚实的男人。”
裁缝师傅和服务小姐扑哧笑出声:“你们这一对,还真般配。”
姚佳走进试衣间,卓越转向我,笑容僵住,有些讪讪:“这玩笑开大发了……没劲……”
“干嘛不说实话?你不是天下最诚实的男人吗?”我冷笑,“直说你喜欢她不就结了。拖来拖去也不怕别人捷足先登?”
“想捷足先登的人,是你自己吧?”连他也误会我加入他们是为了追姚佳。
他眼里的敌意刺激了我,几乎是话赶话的杠下去:“是我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随便!”
“你别后悔!”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打住。我们三个人沉默的回到学校。姚佳去楼上放衣服,我和卓越在楼前的树底下等她一起去复兴门吃菌火锅。
两个人无话。都想解释些什么,又都不开口。
卓越去小卖部买矿泉水,姚佳从公寓楼里跑向我:“卓越呢?”
我抓住她的手臂往怀里带,嘴唇碰到她的脸。眼角瞟到拿着矿泉水往回走的卓越,我的嘴唇下移,吻住她的。她没有抗拒,身体软软的靠在我怀里。
我的指缝间是她柔滑的长发,眼里是卓越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一瞬间,我心里升起一种破坏后的快感。
现在,却是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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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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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月4日 星期日
今天是我到大马的第10天。如果卓越没说过那句话,如果我没有取消那张机票,他应该在下午3点40分到达KLIA。现在说什么,都只是如果。
下午去了云顶,住在和赌场相连的Genting First World Hotel。接下来的几天在山顶的国际歌剧院有几场歌剧伴奏。
我就纳闷,到云顶的游客,要么去赌场,要么去看流行歌手的演唱会,会有多少人看歌剧?
开场前一个小时,一帮人张罗着去吃肉骨茶。我没去。正式演出前,我不习惯吃东西。胃里太饱在台上精力就不能集中。
卓越总因为这个骂我事儿妈。骂归骂,他还是得带着干粮听我的音乐会。
如果他不能来,就打电话提醒我:“回头先去吃东西。”
更多的时候,他捏着我的脸说:“慢点!慢点吃!谁让你演出前不垫点?”
……
后台的人渐渐多起来,马上就要上场。我心里像长了草,乱糟糟的。从来没有过的迫切,想见卓越,想听他说话,哪怕是骂我。
我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如果听不到他的声音,我的腿恐怕颠得比团里那个有职业病的定音鼓还厉害。
我走进厕格,一手拨号一手背到后面锁门。
电话通了,我不说话,就是听。他开始还算客气,后来就破口大骂,忽然又沉默。
我正奇怪,他突然说:“秦霜。”声音沉沉的,稳稳的,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仿佛就站在我身边。
我吓了一跳,手就松了,“扑嗵”一声,手机就掉进马桶里。下意识的低头,圆坑里亮堂堂。
我闭眼转头,不忍看我那还在发光的索爱T610。
上次手机掉进马桶里,是从衬衫口袋里滑出来。
卓越严肃的问我:“你给我一句话,掏出来你还用不用?你要说用,我现在就进去给你掏。”
我撇嘴,他当然知道就是捞上来我也不会再用。他这人,典型的真流氓假仗义。
虽然,那时候,全班甚至全系的人,都在骂我不仗义。
姚佳成了我的女朋友以后,卓越开始疏远我们,就算我拿着三张科技情报研究所的内部电影票,他也只是摇头。
“我没时间。我的E弦有哨音,得赶紧去换一根钢丝镀金的细弦。”他把他的琴举给我看,被我拨到一边。
电影散场,开始下小雨。我和姚佳都没有带雨具,好在科情离我家很近,跑几步就到。进门不久,雨就大起来。
我很自然的想到卓越,他去琴弓坊,会不会赶上这场大雨?
只是一闪念间,我问自己,这么在意他是不是所谓的内疚?可是,既然他不承认喜欢姚佳,我又在这儿瞎内疚什么?
走到姚佳的身后,环住他的腰:“你喜欢的人,是我,还是卓越?”
“秦霜――”她轻声的,“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还好还好,她喜欢的人不是卓越,我还不算罪大恶极。可是,没有沉冤得雪的轻松感。
搂着姚佳躺在床上时,我竟然有点恍惚。明明已经达到目的,好像又不是自己想要的。难道就因为他们不是鸳鸯而我白当了一回大棒?
晚上回到寝室,卓越正在调弦,看见我进门只抬了抬头,又继续,用音叉调A弦,用纯五度调E、D、G弦。冷淡得让我想发火。
“卓越,你给我句实话,我跟姚佳成了,你就一点都不怨我?”
他沉默半晌,看着我笑了:“放心,我对她没那意思,从来都没有。”
“那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
他的脸僵了一下,随即笑道:“是啊是啊!永远珍藏的回忆。”
“那说出来让哥们儿也感动一把吧?是个怎样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你怎么那么没人性啊,翻人家伤口不说,还往上洒盐?”
这种话剧式的对白,念多了,就成了个虚虚实实的笑话。
同学间对我的非议很快就平息了。卓越这个正主儿都没对我怎么样,外人还起什么哄?
和卓越还是以前那样,最合得来的兄弟,有时也跟他说起姚佳,但很少三个人一起出去。
他说他脑袋不够亮,没资格当电灯泡。
姚佳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表面看来挺开朗,能聊能闹的,实际非常内向,很少透露心事。即使是对我,她也很少表现出开心或是难过。
那年初冬,系里的女生流行给宝贝织围巾。一帮女孩子一放下琴弓就拿起毛衣针,摇身一变成了纺织女工。
有一次在西单,看到一家“清河毛纺厂”字样的毛线专柜,她有点走不动道儿了。
我搂着她的肩说:“行了行了,求你千万别出这种酸招儿。我招架不起。”
说真的,我一向瞧不上这种煽情的小玩意儿。
她瞪我一眼,说:“你别得意了。我给我爸织围巾关你什么事?”
毕业的时候,我无意间在她的行李里看到那条织好的围巾,乳白色底豆绿色斑点,挺好看的。
可能是以前换女朋友换够了,对“感觉”的追求也没了心气儿。虽然我不能确定姚佳就是我的最爱,但我对我们的现状还算满意。两个人就像一对模范夫夫,或是多年的老友,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一个负责打饭,一个负责洗碗,上合堂时坐在一起,周末去公园或游乐场约会。
事情的发展总在我的控制之外,在我想要稳定的时候,就会发生变化。比如“维也纳”的离开,比如大四那场变故,比如这次我的不告而别。
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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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月4日 星期日
昨天参加完团里最后一场新年演出,12号才会上新春音乐会,这之前我可以歇上几天。
每年的年底和年初都很忙,读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过那时候演出之余还要应付期末考,焦头烂额之际倒也没忘了寻欢作乐。
想到这些,就不得不想到两年前的12月22日。
那时候,我们已经面临毕业,大四的一帮狐朋狗友在凯莱大酒店的运动餐厅聚会,提前庆祝大学最后一个圣诞。23日有些人就要离京,被学校“卖”到各地的乐团参加圣诞、新年音乐会,聚会只能提前。
因为演出费的分配比率,“卖”这个词恰如其分。
正餐开始前,大家自由活动。一帮人在玩电子游戏,一水儿的运动项目,赛车,滑雪,足球。一帮人喝着餐前酒围坐成一桌,骂人加神侃,愤世嫉俗的进行嘴上运动。餐厅正中央,从房顶垂下的白色网子圈出一块小小的篮球场,几个人在奔跑,传球,上篮,运动鞋与木地板磨擦,“吱吱”的喝彩。
我端着一杯酒,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秦霜身上,看他奔跑着运球,看他舒展身体向上跃起,看他额上的汗水从鬓角沿着颌骨流进脖子。
默默的注视他,眨眼已近四年。
有人招呼开餐,四散的人群往餐桌前聚拢,篮球场的白色网子像幕布般徐徐上升。
秦霜把篮球抛给服务员。姚佳帮他擦额上的汗。他微微低头,笑容灿烂。
幕起了,上演的是一出最温馨浪漫的爱情剧。男女主角般配得令人羡慕,也嫉妒。
我转身走到一侧的游戏区,跨上模拟摩托车。引擎轰鸣,比赛开始。
我弯腰,车身时而倾斜时而立起。屏幕上,我的坐骑飞驰,追赶着一个个对手。不只是要超过,还要挥动利斧把他们一一砍翻,落下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这才安心。
“You win!”屏幕上大字闪烁,我映在上面的脸发蓝,仿佛狰狞。
“你小子真够狠的。”同学来催我入席,旁观了我竞争时的凶残,有些心惊。
我自己心知肚明,我是在找心理平衡。事实上,我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卓越!卓越!”秦霜举着酒杯大声叫,舌头打结,“够朋友的,过来帮我、帮我喝!”
我大口的喝酒,替他喝,也自己找人干。直喝到头重脚轻,脚底下拌蒜的冲进洗手间。
拼命把冷水往脸上撩,额发都被打湿,一绺一绺的贴在脑门上,滴着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
据说,喝多了酒,脸发红的人,心直口快;脸发白的人,心机重重。
有点道理,我摸自己的脸。心里的秘密隐藏得够深,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
被冷水激得清醒了些,我刚要离开,听到半掩的厕格里传出痛苦的干呕声。心跳骤然加速,几步推开隔间门。
是秦霜。他趴在马桶前,一只手扶着水箱,头发蓬乱,眼睛笼罩着湿雾。狼狈得让人心疼。
我拍他的后背,他剧烈的呕吐。几番折腾下来,他侧倚着水箱对我鼓嘴:“一帮混蛋,合着伙灌我。”
“还吐吗?”我问他。他摇头。
我扶他起身,他把全身的重量都交出来,腿都不肯抬,在地板上拖。把他架到盥洗台,捧水让他漱口。漱了几下,他忽然咽下,喉头咕噜一声。
“傻了?”我敲他的头。
他就势下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大理石的墙壁,不满的皱眉:“你让我歇会儿。”
我蹲在他身边,好言相劝:“出去找个舒服的地方再歇。”
“歇完再出去。”他敷衍着,枕向我的肩,温热的呼吸喷入我的颈窝。
全身顿时感觉痒苏苏的,像有蚂蚁列队游行。侧目,眼前是他的嘴唇,湿润的泛着水光。
“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
不知怎么,就想起这首歌,仿佛失去了理智,忽然就吻上去。
他开始没反应的,任我吻,眼皮都不抬。不知怎么,舌就动了,想缠上来。我惊醒,找回了思想,拍打他的脸。
他掀动眼睫,忽扇忽扇的,一脸迷茫。
“你们俩行不行?”有同学推门进来。来的恰是时候。
“行!怎么不行?”秦霜又活过来,张牙舞爪的起身,脚步凌乱。
我们两个人联手把他拖出洗手间。
“这家伙不行了,我也有点高,先把他弄回去算了。你们继续。”说话间,我感到头昏脑胀。秦霜笑嘻嘻的伸臂搭着我的肩,挂在我身上。
……
电话铃声把我从回忆中惊醒,我掸着裤子上的烟灰去接电话,死说活说半天,电话那头就是没人应。
有种直觉,是秦霜。
说出那两个字之后,电话突然断了。我马上打到Melia Kuala Lumpur,那串号码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电话没人接,一直都是盲音。
都说了,放手让他自己选择,根本就不该打电话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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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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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月7日 星期三
这几天排练都是半天,我离开乐团就直接回家,连个弯都不带拐的。好像有什么要紧事似的,其实就是窝在家里听着唱片发呆,到点看国际频道的天气预报。
今天下午回来,我习惯性的盘腿坐在CD架前,翻到一套7碟装的海菲茨(Jasha Heifetz)纪念专集,收录的是这位小提琴大师在1950年之前颠峰时期的协奏曲作品。录音师是世界顶尖的历史性录音翻制高手Mark Obert Thorn,两套降噪系统制造出不输于当年母版的音质。
我听了一会儿感到有些热,脱毛衣的时候又想起秦霜。
那天从凯莱大酒店出来,坐在出租车上,他就一直在说海菲茨。说起海菲茨第一次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出时的轰动,说起他的师兄埃尔曼听到演奏时浑身发热的反应。
“埃尔曼觉得热的奇怪啊,就问后边的戈多夫斯基是不是大厅里太热。你知道老戈说什么?”秦霜斜睨着我笑道,“老戈说,我们钢琴师不热。”
“卓越,你说怪不怪,第一次听你拉琴――就那首‘大顿特’,我也热得要命。就因为咱俩都是拉小提的?”
他第一次听到我拉琴是大一刚开学那天,难为他还记着。他这样子,倒一点不象喝多了的。
回到学校,男人公寓一层的学生之家已经空无一人。按关门的时间推算,当时应该是夜里12点左右。
回到学校,男人公寓一层的学生之家已经空无一人。按关门的时间推算,当时应该是夜里12点左右。公寓管理员打量了我们一眼,没说话就放行。对大四学生的放任?
秦霜甩掉鞋倒在床上,手上乱七八糟的解衣服。
我攀着上铺的床栏,抬腿就要到达自己的铺位,却一眼瞥见他敞(哔——)胸(哔——)露(哔——)怀的躺着,被子压在身下。我又跳下来,揪住露在他身体外面的被子一角往外拉。
他被拽得睁开眼,眼神迷离的看着我,似乎是想和我抢被子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猛然往怀里一拽。
我栽倒在他身上,鼻子撞到他的下巴,也许是颧骨,反正鼻子一阵酸痛,眼角就涌出泪花。
来不及咒骂,他一个翻身就把我压在身下。短暂的对视,眼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呼吸就被他轻易攫取。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英国管在耳边奏起激昂的国歌。我倏的睁眼,裹在被中的身体略动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了疼痛的nuli。同寝室的项东满意的放下“起床号”,拿起电动剃须刀和小镜子:“你有胆和秦霜把床换回来,就不怕半夜突降不明飞行物?”
“秦霜,他人呢?”我竟然紧张得声线起了颤音。
“他?今天头班机飞厦门。被卖到厦门爱乐了。”
我怅然,侥幸逃脱的窃喜,搀杂着失望。轻呼一口气,掩藏在沙沙的剃须声里。
“嘿,你做nuli上瘾了?还不快起来?”
“我,我昨天喝高了,在凯莱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一跤……”
“这么倒霉?”同情的目光直射过来,停留在我的颈侧,“你小子,昨天晚上有艳(哔——)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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